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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饮春风 绝人以玦(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5618 字 2020-08-15

“那么可有人的诗文曾打动她。”

“有的,”少女点头:“松晖先生屈子涉江图上提的诗就是送给舜华姐姐的,她很喜欢,还有邹先生、孟先生……”

少女点了几个,竟都是诗文大家。

齐瑞看向卫琨:“本来还想学学那位珉亭侯公子,以千金博舜华姑娘一笑,只爱诗文的话,倒替咱们省钱了,是不是啊,卫兄?”

卫琨闻弦歌而知雅意,急忙摆手:“公子饶命,属下是武人,打拳还行,可做不来什么诗文。”

“不至于吧,”齐瑞上下打量他:“看你平时拍马屁词儿也挺多的,快别谦虚了。”

本朝崇文之风极盛,卫家门第不低,就算自幼习武,也必定学过文。

“属下不是谦虚,是真不会啊……”卫琨大急。

少女扑哧一笑,又急忙捂住嘴,这位公子好生风趣。

“不是吧,”这会儿不免想起周坎的好处,遇上这等事,他必然不会打奔儿。齐瑞淡下脸,慢条斯理道:“当初你老爹把你领来,可说你文武双全,堪当大任,莫非都是蒙人的?”

蒙别人没事,蒙他可是欺君。

卫琨膝盖一弯,差点跪了,终于福至心灵:“那么多名家珠玉在前,属下是怕作得不好丢了公子的脸面,大……”看一眼对面的人,他声音颤了颤,把心一横:“叶兄才堪称文武双全,有他在,哪里用得着属下献丑?”

“言之有理,”齐瑞顺坡就下,抬眼看过去,却见某人专注地望着一个方向,似心无旁骛。枉他们在这儿半真半假演了半晌,人家根本未在意。

顺着他的目光,舞台上,帐幔徐徐拉起,那位舜华姑娘换了茜色纱衣二次登场,正准备抚今晚压轴之曲。

齐瑞早忘了诗文,挪了挪椅子凑过去:“真看上了?”

叶荐清这才收回目光,问:“公子可酒足饭饱了?”

“尚可。”才喝两口他就不乐意了,还怎么足?

“那走吧。”叶荐清起身。

“怎么,”齐瑞架起腿,冲台上一扬下颌:“不想见见美人?”

叶荐清看着他,问:“公子要作诗?”

咳,这话说得,差点没把齐瑞呛个跟头,偏还无法反驳。

“咳,”也有人咳了一声:“公子的身份,不宜在此处留下诗作。”

正欣慰卫琨救驾及时,却听叶大将军道:“言之有理。”

这四个字他说得很慢,让齐瑞清楚记起自己方才用同样的字眼说过卫琨。

“卫兄的话都这么有道理,叶某钦佩之至。”

这句把拍马屁的卫统领也给噎了,却还嫌不够,一脸郑重道:“烟花之地,风月场中,想来卫兄的笔墨也不屑留下吧?”

“这个——”先被噎得够呛,又被讽刺得不轻,卫琨羞惭道:“在下不会作诗。”

“那还见什么?”大将军一锤定音:“走吧。”

你们俩都不屑的事,却如何再让他去做?

久经风浪的卫统领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说出话来。

早说过,大将军的马屁不好拍,犀利、强势、一击必杀,这才是他。齐瑞有些理解当初康王在军营的感受了,对着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能噎死人的主儿,怪不得气得伤口迸裂,昏迷不醒。

走过那少女时,叶荐清突然撂下一句:“十多年前。”

“啊?”少女愣愣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位俊得超乎想象的爷是在回答“何时来过此地”的问题。

叶荐清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平静,吐出话却异常冷冽:“准确地说是十二年前,那时清泉山还没有灵泉,春风酒也不叫桃花春酿。”

齐瑞一顿。

十二年前,清泉山还没有灵泉。那么少女口中能够“祛病强身”的灵泉从何时开始有的?

她说那坛酒窖藏已超过15年,那么春风酒最少15年前就有了,如果朴松子大师取清泉山之水酿成号称“一饮天下春”的美酒都没能让它成名,又是什么让清泉山灵泉之名流传开来的呢?

清泉山、灵泉、春风酒、桃花春酿,单拿出来都没有问题,放在一起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十二年前,春风酒还不叫桃花春酿。

少女却说春风酒也叫桃花春酿,乃精选当春之桃花,远取清泉山之灵泉,还加入什么什么名贵药材酿制而成。

多么美好的说辞,不愧是文人聚集之地,瞎话也编的这么好听。

或许就是从春风酒叫了桃花春酿而始,清泉山有了灵泉,大师有了取水之地,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孤山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宝地。

在那之前,少女口中以山峦秀美、泉水清冽闻名的清泉山从来不是名山大川,别说比不得五岳,就算与据它仅有十几里的凤凰山相比也是相形见绌。如今却只闻清泉山,谁还会记得风景更加雄奇秀丽的凤凰山?

这可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都说人杰地灵,到底是地灵孕育了人杰,还是人杰化生了地灵?

地灵虚无缥缈,人杰却名副其实,清泉门的贝叶书,在如今的武林不说首屈一指,也是顶尖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南越宗熙挑来做对手,但在多年以前并非如此。

多年以前,清泉门只是一个在二流中也属垫底的小门派,这样的门派,江湖中不知凡几,谁也不曾将其放在心上,更不曾留意一个普通的门下弟子。

江湖从来不缺少传奇,比之许多师门显赫、家学渊博的少年侠客,贝叶书成名并不算早,二十多岁才有了些名声。他用了十年功夫,实现了从后起之秀到一流高手的跨越,再十年,将一个小门派提升到一流境界。如今的清泉门,几乎堪与步虚、九极、昆仑这些传承数百年的门派相提并论。

是月云楼看到今时不同往日,趋炎附势去追捧这个武林中的新贵,还是清泉门利用了月云楼的名声和人气为其造势?

自古文武相轻,这两者放到一起,倒真有些耐人寻味。

难怪他方才说饮过春风酒,却从未喝过桃花春酿,可叹当时未曾深思。都说一言难尽,大将军的一言却可顶千言万言啊。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少女似乎还不明就里,卫琨已然醒悟,也顾不得憋屈了,向齐瑞深施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风火殿借商行遮遮掩掩将分舵开到了侑城,清泉门利用天下闻名的月云楼来谋求扬名,其实都是一个目的。

齐瑞暗自冷笑,看来江湖真是平静太久了,这些门派开始不安于现状。

如果清泉门的势力已渗入月云楼,渗入江城,那么恐怕他们一入江城就被盯上了,毕竟侑城码头那一出还是挺招眼的。

不过以贝叶书的聪明劲儿,应该不会不明情形就对他们如何,他如今必然更关注宗师弟子,还有与南越宗熙的一战。

其实,风火殿也好,清泉门也罢,甚至宗师弟子,齐瑞都不如何在意,江湖势力再厉害,相比朝廷也渺小的很,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卫琨却不同,御驾出行,他身负护卫职责,就怕有什么纰漏,侑城码头的事已经让他够郁闷了,这会儿若再出岔头儿,可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了,怎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大将军这一提点,他不定得想多远,今晚可有的忙了。

咦?公正严明的大将军这样算不算堂而皇之地给人穿小鞋?

不由想起当年,周坎和他总看不对眼,齐瑞有意缓和,安排他们共同办了几桩事,结果差点没把周坎憋屈死,求到他跟前跪地不起:“陛下要看臣不顺眼干脆打一顿好了,大将军那里臣实在伺候不起。”

周坎虽傲气,人缘却极好,办事也稳妥,还从未见过他那样子,问什么事却不肯说,只道:“陛下就当体恤臣吧。”

齐瑞无奈,只得找荐清,也不好责备,温言安抚几句看他不甚明白才道:“周坎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你看我面子多担待。”

不想他反而恼了:“陛下多虑了,周大人是陛下手足兄弟、心腹重臣,臣哪敢不担待?”

一句话把君上也给呛了,好长时间都没好脸子,后来再不安排他们共事才算缓和。

卫琨走时将那少女也带走了,昭示该散场了。

“唉,你可真会扫兴。”本来还想看看那位舜华姑娘到底哪里让他注目了。

“也没见公子有多大兴致,除了挤对人之外。”叶荐清道

他竟然还说好意思说别人挤对人?齐瑞笑了两声:“被你看出来了,你说我这是什么了?从前也常来这种地方的,如今却一点兴致都没了。哪怕是天下闻名的月云楼,也无滋无味的很。”这都是因为谁啊,这人是不是该想想该如何回报?

“这说明什么吃多了都会腻。”

嗤,这句简直神来之笔,齐瑞无言以对,唯有笑着点头:“有道理,不过有一样除外。”

叶荐清知道准不是什么好话,也不问,眼睛四处巡视一圈,然后道:“走吧。”

“等一下,”齐瑞看到那坛酒,拎过来掂了掂,还剩了一半有余:“这个带回去吧。”

“随你。”

齐瑞方露出笑容,却听他又添了一句:“据我所知,朴松子大师亲手酿制的春风酒,十二年前就已所剩无几。”

所以春风酒从未叫过桃花春酿,是因为它没了,才有的桃花春酿?

齐瑞一手托起酒坛,边打量边道:“生意人囤积居奇也不奇怪,物以稀为贵嘛。”

叶荐清再接再厉:“六年前,战火烧至江城,沦陷之日,东昌贼寇在城中烧杀掳掠,月云楼被洗劫一空,人命尚且不能保全,这点酒却能幸免于难,当真难能可贵。”

灾荒之年,甚至易子而食,人为了保命,什么东西舍不下?只是一些酒,知道东昌魏达好之如命,若真有,恐怕等不到洗劫就献了出去,还能有人为之舍命不成?

齐瑞明白他的意思,却依然笑眯眯强词夺理,“兴许是藏得隐秘。”

叶荐清甚是执着,又道:“五年前,大军班师,行至江城,百姓夹道相迎,士绅沿途置酒,月云楼也不例外,拿出上百坛美酒犒师,却无一坛老酒。”

那种情形,若还有大师亲手所酿的酒,怎能不拿来敬大将军?看来是真没了。

没了还说有,月云楼偌大名声,撒这种谎,也怪没劲的。

不过说到犒师,倒让齐瑞想起一件事来,当年月云楼可不仅仅以美酒犒师。

为表达敬意,姑娘们不畏严寒在外头搭台献歌献舞,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还捧了美酒拦到大将军马前,拜谢他救命之恩。

简要陈述大将军于贼寇手中救人的英勇事迹之后,女子举酒,含情脉脉道:“春,且把桃花切一斤,新醅酒,和月共思君。”

春天的时候,亲手摘下桃花,再酿成酒,日日遥望月亮,敬君一杯酒,思君到天明。

这是公然表露相思了,还表达的如此诗意,那女子不仅有才有貌,还相当自信呢。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诉说相思,对欢场女子来说也算大胆了,不过对方是大将军,人人都能理解。

英雄美人的戏码最是引入遐思,英雄救美,情根深种,当众表白,接下来该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话才是。

或许有人已经在臆想接下来的情节,大将军却并未按此套路,他派了亲兵过去,客客气气地接了酒,然后付了银两。

那一路都是如此,百姓的热情不能拒绝,却绝不白拿。

众人愕然之余,小伙子态度诚恳地开口,保家卫国,军人天职;皇命在身,不容耽搁;百姓破费,于心何忍?几句话一点,非但未让人觉得大将军不近人情,反而钦佩他高风亮节。

眼见他从容驱马,这一走,恐再无相见之期,女子不甘,殷切叫一声:“大将军——”解下环佩抛了过去。

古人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若直接投之以琼瑶呢,当何以为报?

当时当下,还未容人细想,坠着小巧同心结的白玉环佩已越过闪亮的盔甲和林立的刀兵,到了大将军面前。

怎么办?听人说起这段时,齐瑞都替他为难。

毕竟只是个柔弱女子,一片心意,任其落地践踏在马蹄之下也太过强硬了,可女子贴身之物,接了怕不好再还。

当时荐清毫不犹豫,拔剑一挥,环佩与秋水剑轻轻磕碰一下,逆转落回女子手中,只是环佩上多了一个细小的缺口。

玉佩碰到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该何等脆弱?而据说那缺口平滑规整如同精雕细琢而成,除了一个缺口,它处连一丝裂纹都没有,柔软丝绦结成的红色同心结也丝毫未损,众人多惊叹大将军神乎其技,只有少数人留意到并且明白那个缺口的意思。

因为有了缺口,环佩便不再是环佩,而变成玦。绝人以玦,反绝以环,环变成玦,意境截然相反。

神乎其技,只为绝人以玦!决然之意不容质疑,那女子既能出口成章自然才情过人,如何不明白?美丽的眼睛流下泪来,她攥紧手中的玉玦,仓惶退开,寒风中看着不曾回头一顾的挺拔背影凄然道:“玦,若知对此无情别,三冬月,不恋芳菲节。”

你这般无情将我的心意抛回,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期,早知如此,宁肯还在那三冬月里思君念君,不再求共赴春风。

后来人们说起这件事,对那女子大多可怜可惜,反而很少说她痴心妄想寡廉鲜耻的。因为长得美?因为有才情?因为她不是大家闺秀,规矩便不那么严?还是因为在人们心里,英勇无敌的大将军就该有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而不是守着亡妻的牌位无滋无味。

那女子叫什么来着?当时没注意问她的名字,将近五年过去,也不知还在不在月云楼?

想到当年的事,齐瑞有些走神儿,而叶荐清同样并不如何专心。

歌台上,舜华姑娘奏完一曲,正起身袅袅行礼,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蹙了蹙眉。是舍不得她离场?

那女子有什么好,引得他一再瞩目?齐瑞心道,原来不是郎心似铁,而是人不对。当年若是这位舜华姑娘,他说不定就纳了。

“接着说呀,你说这些话何意?”总不能就为讽刺他喝了假酒,齐瑞催促一句。

叶荐清收回目光,接着道:“若说春风酒,比起‘断虹’,可谓各有前千秋,不分伯仲。桃花春酿嘛,树下未曾饮过,故不知其比之‘断虹’如何,并非有意隐瞒,还请公子恕罪。”

呵,居然在这儿等着,嫌他揪住过去的事不放了?

你可不就是有意隐瞒,要是问心无愧,干嘛这么多年藏着掖着不肯明说呢?

“你有什么罪呀?”齐瑞凑近了问道:“我的大将军。”

热气呼到耳边,叶荐清侧了侧身,加重语气提醒他注意分寸:“公子不怪,属下就放心了。”

齐瑞笑了,有心问,就只喝过春风酒,没有乘着酒兴春风一度?想想还是算了了,省得让他觉得自己小心眼。

于是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他。

直看得叶荐清浑身不自在,忍了又忍还是粗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看着眼前带出些许懊恼的俊美面庞,想像他少年时的模样,齐瑞忍着笑意味深长道:“就是挺佩服某人的。”

给喜欢的人招妓,这是什么心理?

他怎忍得下?m.23dushu.net稍后为你更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