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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其罪 止戈为武(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7471 字 2020-08-15

我家这人,可以是家奴也可以是家眷。

叶荐清微微挑眉看他一眼,执起茶壶涮杯倒茶,手法娴熟,神态自若。

奴仆位卑身贱,没有哪个良家子会自认为奴,老妪神情放松了许多,少女有些不自在地道:“不,不认得。”

老叟眼里的精光暗淡下去,咳嗽几声,低头垂目默然不语。

齐瑞抿了一口茶,看着面前粗糙的大个茶碗,叹道:“茶还行,只是这茶盏比昨日的还要不如,老夫人怕是更加用不惯了。”

噗嗤,老妪还未作答,少女倒先笑了,“阿婆,”她娇声道:“人家萧公子都看出来了。”

老妪看了少女一眼,洒然道:“早知公子是这般爽利的人,老身绝不会不打招呼就那么做的,总之是老身冒失,在此给公子赔罪了。”说罢一抱拳。

难道打个招呼再出手就不是冒失了,这是哪里的规矩?齐瑞做足气派,未曾还礼,只颇为勉强地点了下头。

老妪有些尴尬,少女少不得替祖母解释一句:“阿婆见公子露了一手才一时技痒,没想到公子艺高人胆大,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女子也会避重就轻,还不算太傻,齐瑞淡淡一笑:“昨日听几位言道,欲进京见大将军,却又不似故旧,不知所为何事?”

“也没啥事,就是听人说这位大将军是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想去见识一下而已。”少女倒不讳言。

他的大将军,何时竟沦落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子也敢上门见识?

“原来如此。”齐瑞收敛笑意,正色道:“恕小可直言,看三位是武林中人吧,大将军再英雄了得也是朝廷命官,身居高位,不好轻易招惹。三位若想见识,武林之中也有不少好手。小可听说,江湖中如步虚、九极、昆仑等各大门派,都传承数百年,高手如林,除此之外还有如神拳黄显、铁掌冯逑、金刀侠尹自强等成名多年的英雄豪杰……”

“你说的这几个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老妪颇为不耐地打断他:“包括那些个名门正派在内,所谓青年才俊,咱们这两个多月也见识了几个,吹得神乎其神,却大多浪得虚名,连我这孙女都打不过。”

仅限青年才俊,齐瑞忖道,这可有意思了。这女子看年纪最少也有十八九岁了,若是平常人家早就该出嫁了。宗师弟子,一般人家自身看不上的,大将军年纪既轻,长得又俊,家世、名望、武功无一不好,最主要还没有妻妾,实在万万之中也挑不出的好人选。

饶有兴味地看了看那女子:“原来女郎武艺如此高强,可见二老必是江湖名宿,不知来自何处,小可怎从未听江湖朋友说起过?”

“你才多大年纪?”老妪倨傲地道:“我家老头子名动江湖之际,你还没出生呢。”

“阿婆,”少女嗔怪地看她一眼,转头道:“阿公三十多年前就退隐江湖了,难怪公子不知。”

“原来是前辈高人,失敬失敬。”

暗算、跟踪小辈的前辈高人,真不害臊。齐瑞嘴上说失敬,却连身子都没动一下,而身旁的“仆从”,更是头都不抬,无视得彻底。

老妪脸上有了不快之色,哼一声道:“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武艺不知如何,一个个却傲气得很,连起码的尊老敬贤都不知道,希望那位大将军莫要让我们失望。”

“大将军定不会让三位失望的。”齐瑞好笑地睨了旁边“仆从”一眼,摆扇一指,“不过三位往此路可就离京师越来越远了。”

老妪正欲开口,少女拽拽她衣袖,委婉道:“听说大将军近日不在京中,故而先到别处走走。”

“大将军不在京中?”齐瑞有些诧异:“女郎从何处听来?”

“这个……昨晚在彤城听人闲聊时说的。”少女原本就是随口一说,哪知竟一语中的?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昨日这位小哥言道,萧公子与京里头的什么周大人相熟,莫非也认得那位大将军?”

什么周大人,呵呵,齐瑞笑起来:“女郎若是多听些闲聊就会知道,周大人出身周家,大将军出身叶家,这两家可不怎么和睦呢。”

“这么说公子和大将军是敌对的?”少女眼睛一亮,热切问道:“那你有没有和他交过手?”

这话问得,让齐瑞哭笑不得,以为朝堂是江湖帮派吗?以为是个人就能让大将军出手?

这女子年幼无知也就罢了,看那老夫妇的神情似乎也这么以为,不禁失笑:“小可这点微末本领,在大将军眼里只能算花拳绣腿。”

说到花拳绣腿,齐瑞瞟了他一眼,又情不自禁看了看他的右手,他右手稳稳地端着茶碗,淡绿色的水面纹丝不动。

“不会吧?”少女惊诧的声音将他的目光拉回:“公子既能识破我阿公的暗器,武功之高放眼江湖也罕有敌手了,那位大将军……他的武功当真如此高强?”

老妪与老叟对视一眼,也颇为关注。

这些人也未免太小看江湖了,齐瑞暗道,三十年沧海桑田,江湖早已不复过去的模样。自魔教灭亡,师傅退隐之后,江湖上虽说没有哪个人能力压群雄,却也迸出不少高手,各领风骚。也正因如此,才引得南越宗熙流连忘返。

这三人,不管老的小的,都不大精明的样子,还端着宗师弟子的架子不放,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瑞道声惭愧:“女郎过誉了,江湖中比小可武艺高强的比比皆是,大将军的武功更非我这等人所能探知,若三位真想知道,小可倒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少女问道。

“南越宗熙,”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眼角余光见清眉头一皱,齐瑞的表情更加真诚:“不知三位可曾听说此人?”

“南越宗熙?有些耳熟,南越宗熙,对了,”少女一拍手,“不就是他们议论和叶……嗯,大将军齐名的那个,南越国的国君?”

齐瑞道:“正是此人。”

“萧公子在耍我们吗?”老妪更加不快:“南荒之地,千里迢迢,又是一国之君,怎可轻易见到?”

大将军就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到了南越宗熙就不能轻易见到了?齐瑞有些懊恼与这等蠢人多费口舌。

“八月十五,南越宗熙约战清泉门门主贝叶书,三位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这是卫琨昨日才探知的消息。

南越宗熙约战中原武林的高手是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号,他毕竟身份特殊,不会大肆宣扬,故而并不为江湖大众所知,这三人自然也无从得知。

能让南越宗熙惦记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据说贝叶书武功之高已臻化境,清泉门原本只是个二流门派,因为有了他,二十年间已跻身一流。甚至有人说他是一代奇侠萧长天之后,武林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师兄几年前就提过此人,说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此人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年纪上不大符合老妪的要求,否则就推荐他了。

三人果然大感兴趣,为加重分量,齐瑞又加了一句:“天下皆知大将军与南越宗熙交情莫逆,女郎方才不也说大将军近日不在京城,小可猜想或许就是去那儿了。”

少女有些发傻:“这么说大将军可能真的……”老叟咳嗽一声,打断孙女的自相矛盾。

老妪盯着齐瑞问道:“你说的当真?”

“小可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至于真不真的可说不好了。”

“那你……萧公子也会去看吗?”少女晕生双颊,含羞问道。

这女子长得当真不差,尤其这么低眉顺眼,颇为动人,齐瑞笑了笑道:“萧某嘛……”

“咱们该走了。”叶荐清道,拿起桌上的席帽,起身搬开条凳。

“小可有要事在身,恐怕赶不及去看。时候不早,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齐瑞随即起身抱拳。清的语气不大好,是不是因为自己提到南越宗熙?

少女脸上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

“等一下,”老叟略微嘶哑的嗓音忽道:“萧公子年纪轻轻,有此武功已属难能可贵,不知是家传还是另有师傅?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八月十五距今只有十来天了,清泉门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他说不定真的想去看看,想到此处齐瑞已不耐与他们周旋,含蓄道:“家师乃方外之人,家严不会武,业已仙去多年。小可承袭祖业,这些年致力于仕途经济,不曾在江湖走动,也算不得江湖中人,自然没有名号。”

当他说到家严仙去,老叟与老妪对视一眼,老妪道:“什么仕途经济,老婆子只听说官场黑暗,蝇营狗苟,终日卑躬屈膝,看人脸色,哪里比得上江湖侠客逍遥快活?白瞎了公子一身好武艺。”

这话让齐瑞耐心彻底告罄,冷下脸道:“若一身武艺却只想逍遥快活,与蠹虫何异?没有官场,没有律法,没有规矩,你以为只凭江湖侠客偶尔心血来潮就能匡扶正义庇佑万民?逍遥快活,哼,萧某从未听哪位志士仁人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却曾听到有恶贼盗匪落草为寇、杀人越货、□□偷盗、无恶不作……种种以武犯禁之事都是以此来标榜。萧某宁愿看人脸色,也不愿做逍遥快活的侠客。言尽于此,告辞了!”

“你——”老妪倏地站起身,一只手指着齐瑞突突直抖,却说不出话来。

与人辩论首要的就是占住道德伦理的高地,所谓义正辞严,义正了,措辞再严厉也不算无礼。他这番话,别说她这样的无知蠢妇,就是饱学之士也不好辩驳。

“阿婆,且勿动怒。”少女起身拉住老妪的手臂,转而向齐瑞道:“萧公子也请息怒,阿婆并无恶意的。”

“希望如此,”齐瑞问于老叟:“这位老丈,萧某可以走了么?”

老叟的脸色也不好看,锥子一般的眼睛盯了他片刻道:“这么说,你和萧长天并无渊源了?”

此人认得师傅?

“老丈说的不会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萧大侠吧?哈,”齐瑞讶然失笑:“老丈真是抬举小可了。”

是了,三十多年前,正是师傅声名鹊起之时,看老叟的神情,他与师傅不会有什么恩怨吧?

老妪冷冷道:“有无渊源一试便知,按江湖规矩,小子,你敢不敢和我这孙女比划几招?”

江湖规矩,谁的拳头硬谁有理,什么江湖规矩,不过恃强凌弱而已!

“比划?”齐瑞笑道:“这里吗?”

折扇一划,指过茶棚外欢快进出的掌柜夫妇,两侧长满庄稼和果树的田地,扛着锄头晒得黝黑的农夫,一边放羊一边玩耍的孩童,还有或远或近一座座静谧的村舍。

“怎么,你不敢?”

老妪浑不在意,横眉立目逼问,齐瑞微一躬身:“小可不敢。”

知他已动怒,叶荐清皱眉走近两步。

少女埋怨地看了老妪一眼,歉然道:“公子思虑周全,此处人来人往确实不大适合。”

老妪哼了一声:“找个没人的地方还不容易,”抬手一指:“那座山看到了吗,据此不过十来里地,那里总行了吧?”

齐瑞为难地皱起眉:“贤伉俪还有别的传人么?小可遵从师傅教诲,誓不以武力加于老幼妇孺。”

“老幼妇孺怎么了,你有本事先赢了老幼妇孺再说!”

老妪一副蛮不讲理的嘴脸,齐瑞一甩袍袖:“真是不可理喻!怪道圣人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什么?”老妪怒道,赭褐色的衣裙无风而鼓,少女上去想劝,却被推开,爆出青筋的手指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荐清不怕那老妪动怒,却怕齐瑞动怒,抬手搭上他肩头,在他耳边道:“此辈不可与之言理!公子身份尊贵,何须与这等人啰嗦?”

虽是耳语,声音却并不算低,以那三人的功力自能听到。

老妪怒不可遏:“一个家奴也敢浑说!”

对那位萧公子出手还要讲讲江湖规矩,教训个“家奴”却无需顾忌,老妪右脚在地上一踏,赭褐色的身影如同鬼魅,瞬息之间跃过两张桌子,还未落地就横掌扇了过来。

明显是想打人耳光,这老妇着实可恶!

齐瑞气急,却也知自己恐非敌手,正想闪开让他好好教训这嚣张的老妇,忽觉一股力道从右肩髎穴涌入,迅速游走至整个臂膀,右臂不由自主抬起,迎上老妪的手掌,“嘭”的一声,赭褐色的身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面飞出,撞倒竹竿,掀起草席,带翻桌凳,桌上的茶壶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一阵叮铃桄榔的声响。

“阿婆——”少女惶然惊呼,急抢上前,老叟佝偻的身形如轻烟一般无声而起,后发先至,在老妪堪堪撞到大树之前拉住了她。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茶棚中跑出几人,包括掌柜夫妇,却在看到这边的情形之时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齐瑞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某人,忽忆起赌局:“你使诈……”

叶荐清微微一笑,过去把翻倒的桌椅扶起,竹竿支好,草席搭上,又拿出一颗银裸子放在桌上。

少女“当啷”一声长剑出鞘,冲那位公子怒道:“你、你为何出手伤人?”

齐瑞正自懊恼,也懒得跟她客气:“女郎看好了,萧某脚都未动一下,何以出手伤人?令祖母技不如人,复又何言?”

对面树下,老妪闭目盘坐,钗横鬓乱,面色青白,老叟扶着她的右手检视。

“你——”少女哑口无言,脸胀得通红。

“小子休要张狂!”老妪睁开眼,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恨恨道:“老头子,你就看着别人这样欺负我们?”

“你这脾气,唉!”老叟摇头叹气,咳嗽几声,徐徐直起身,对少女道:“你那两下子在萧公子面前看都不够看的,把剑收起来,扶你阿婆到一边休息。”

少女看看那人,又看着老叟,似乎想说什么,老叟拉下脸:“别丢人现眼了,快去。”

见祖父声色俱厉,少女垂首听命。

老叟抬腿迈步向这边走来,此刻,他高瘦的身躯没有一丝佝偻,腰杆笔直,灰色布鞋踏过之处,连最细微的草都未曾摇动,一直走到五步之外,站定,满是皱纹的脸一派肃穆:“拙荆技不如人,没啥说的,公子手下留情,老朽在此谢过。老朽一生不欠他人,她既打你一掌,你也打回来便是,老朽替她接了。”

语气轻缓却掷地有声,无形的压力随之而起,如一股气浪缓缓地推了过来。

这家人一个比一个不讲理,以这老叟为最,偏他的武功又高的出奇。

“不必了吧。”齐瑞语气轻松,心里却在叫苦。这还没动手,他就得运功相抗,只觉在那股气浪压迫之下,体内真气都滞涩起来。

这是什么功夫?

老叟似没听到他的话,摊手一让:“萧公子,请。”

“请”字出口,压力陡然增强数倍,齐瑞只觉面前不再是须发皆白的瘦弱老者,而是汹涌而来的滔滔洪水。

师傅曾道,高手过招有时无需出手便能见高下,从前不懂,如今可算见识到了。

莫非这就是境界?这老头说境界之下,武功再高都不放在眼里,看来并非虚言。

齐瑞提气拱手:“老丈乃武林前辈,小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你出手。”

这一提气,丹田如针扎一般,显示真气难以为继。不可能,明明丹田还有真气,怎得提不起来?正自骇然,肩上一沉,一股力道再次从右肩髎穴涌入,不比上次的浑厚雄健,这次却是中正柔和,所到之处滞涩尽去。

大敌当前,怎能枉自耗费内息?齐瑞不动声色试图挣脱,他却不肯放手,含着怒意的声音道:“我家公子既非江湖中人,也无意江湖之事,前辈何必苦苦相逼?”

“你终于站出来了?”老叟浑浊的眼中乍然迸出一道光来,就像刀剑相击,“当啷”一下磕出的火光,表情却一派轻松,捋着稀疏的须髯道:“小子何人?”

“区区侍从,不足挂齿。”叶荐清沉声道:“我家公子与三位萍水相逢,自始至终以礼相待,未有丝毫开罪之处,三位昨日试探在先,尾随于后,今日又将我等拦在此处,逼迫动武,在下实不知三位意欲何为?”

老叟一双眼睛盯着他:“你真的只是个仆从?”显然后面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也没当回事。

老妪在少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气愤道:“死老头子,你不是说宗师之下,没有敌手吗?管他是谁,给我狠狠地教训教训再说。”

“阿婆!”

“你闭嘴!”

老叟与少女同时开口,老妪不清不愿地闭上嘴,却难掩不服。

宗师之下,没有敌手,这口气也太大了,把师傅置于何地?有心反讥一句,扶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叶荐清道:“前辈武功之高,在下生平仅见,虽说武林强者为尊乃是定律,但是在下也相信,真正能令人信服的绝非武力,而是武道之德。”

说话间一阵大风吹过,树木晃动,飒飒声中众多树叶摇落而下。

叶荐清将齐瑞往后一推,掌心向上伸出右手。

几片巴掌大的树叶飘飘荡荡落到他手掌上方三尺许,不约而同去势一凝,变得极其缓慢,树叶缓慢地、缓慢地下落,最下面一片落到离他手掌两尺左右,突然无声地裂为两半,然后是四半、八半、无数半,第二片树叶紧跟着落了下来,重复着与上一片一样的命运,几乎眨眼之间,几片树叶就变成一团绿色的碎屑,悬在他手掌上方。

叶荐清伸出左手,轻轻拨动那团碎屑,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当空逐渐拼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的“武”字。

“止戈为武,”他徐徐道:“之下以为武道之德在于止戈。”

说罢,目视老叟,手掌一握,上方静止不动的“武”字好似没了支撑,倏地扭曲,瞬间飘散在空中。

四周安静极了,包括那位脾气暴躁的老妪在内,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一般。

良久,老叟看着“武”字消散的方向,沧桑的声音道:“止戈为武,武道之德在于止戈……老师也曾说过,可是我忘了,忘了……”枯瘦的手习惯性地抚上花白长须,却因为颤抖而拽掉了几根而不自知:“几十年有恃无恐,骄傲自大,不服输,所以……所以始终无法踏出那一步……”挺直的腰又佝偻下去,咳嗽声急促而剧烈。

老妪和少女飞掠过来,一左一右扶住老叟,一个叫“阿公”,一个叫“老头子”。老叟却似没听到一般,只目视着对面容貌过盛的布衣青年:“阁下何人?”

从小子变为阁下,叶荐清依然不为所动:“请恕在下不便奉告。”深深一躬:“前辈保重。”

老妪和少女都看向他,少女目光忌惮,老妪的眼神却颇为复杂。

“诸位,后会有期。”齐瑞极有风度地拱手,拉着他转身而走。

这次无人阻拦,马车走出一段,出了村落,转了个弯,驶入较为平坦的驿道。

齐瑞掀帘与他坐在一处,扭头含笑打量。

叶荐清起初不想理会,时间一长就被看得有些恼了:“看什么?”

呵呵,齐瑞笑道:“看看宗师高手啊,那老朽不是说宗师之下,没有敌手吗?他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不就是宗师了?”

他的右手没事,这真是太好了,不过怎会没事呢?

莫非他真的……他若真成了宗师,岂非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打破皇权藩篱?

齐瑞看了他一眼:“对武林前辈客气点。那位前辈武功之高确实是生平仅见,动起手来我未必能赢。”

“他是生平仅见,那南越宗熙呢?难道得天独厚的南越宗熙还不如一个病病歪歪的老……嗯,老丈?”

“也不是不如,”叶荐清想了想道:“对上宗熙我可能赢不了却也自信不会输,但是那位前辈就说不好了,或许能赢也或许会输。他说看不透我,我其实也看不透他。无中生有,有中生无,他的道应该是有无。”

又是道,齐瑞非常不喜这个字眼,尤其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握住他的手上才觉得踏实些:“止戈为武,我猜你的道是止戈。”

更希望他的道是这个,而不是以打破权力为追求的力量之道。

叶荐清摇头:“我的道是力量,刚健有为,自强不息,其实和那位前辈的有无相生,永无止境有相通之处。至于止戈,”他淡然一笑:“没有力量如何能止戈?”

是啊,此番走得这般潇洒,仅凭那句止戈为武如何能够?

事与愿违,齐瑞暗自叹了口气:“南越宗熙呢,他的道是什么?”

叶荐清没有回答,却转头看着他,目光深沉,半晌不语。

就算齐瑞脸皮再厚,也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住,捏捏他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叶荐清收回目光,悠然道:“只是有些纳闷,陛下何时与宗熙交好了?”

和南越宗熙交好?这个说法把齐瑞膈应得够呛:“什么意思?问两句都不成了?”

“何止问两句,”叶荐清道:“宗师弟子,多么难得才能遇见。这样的机缘,你问也不问我,就急不可待地给宗熙送过去,他要是知道定会感谢不尽。”

祸水东引成了感激不尽,不带这样颠倒黑白的,齐瑞哼道:“你这么紧张,不会是怕南越宗熙被宗师弟子点拨,武功就超过你了吧?”

叶荐清闻言挑起眉稍,突然一抖缰绳,骏马扬蹄,马车飞奔的瞬间,齐瑞听到他在踏踏的马蹄声中显得分外铿锵的声音:“这样也好,我还担心把他落下了。”m.23dushu.net稍后为你更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