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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如醉 铁骨冰心(1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7502 字 2020-08-15

恩重如山,象山一样重的恩情……

那份恩情不知带给他多大的巨大的压力?让他再不愿欠人,怪不得从前不管自己如何示好,他都只愿交换。

怪不得无论那些势力如何施恩拉拢,他都只是推拒,推拒不了的时候,干脆躲出去。

就像那次和南越宗熙一起跑去江湖上游历了半年之久,后来齐瑞也曾追问,他才说出是因为烦,为那些人层出不穷的拉拢手段感到厌烦。或许,他说的那些人中也包括了靖王。

挨了那顿板子之后,推拒成了他的强项,别人一点小恩小惠,他就大把大把的礼物送过去还人情,连皇家赏赐也毫不吝惜。

当年在傈州丢失了白玉带钩,自己还惋惜了好久,恐怕他早就忘记曾经送过那样东西。

估摸着,从他手里送出去的礼物敛吧敛吧能堆成一座小山,但是这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断虹”。

断虹枪,长一丈一尺三寸,重七七四十九斤,枪身一丈,雪域精钢混高寒镔铁打造,质地坚硬且韧性十足,外裹银粉,舞动起来荧光耀眼,晃人二目。枪头一尺三寸,通体天外陨铁,呈三曲三棱,上有回血沟槽,尖端细如一针,宽处足有一臂,端的是锋锐无比,霸气十足,最强的战甲在它面前也不堪一击。

这杆枪光所用材料就已价值连城,更别说请动墨衍大师亲手炼制。若论价值,恐怕要远远超过“秋水”、“长天”以及“流风”软剑。

那年,他将秋水名剑留给南越宗熙,齐瑞心里膈应极了,但他和那人交情摆在那儿,倒不如何吃惊。但西璜于潜凭什么能令他弃枪?按理说他和于潜的来往就只有那两次交锋。

第一次他从傈州奇袭西璜,重伤于潜,据说于潜的伤养了半年才好。

第二次他与于潜决战西北定水之州,并将其逼死在相黎坡前。

如此看来,叶荐清简直就是于潜的催命煞星。

两军对阵,各为其主,生死全凭本领,他并非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如此情形,答应放过于潜后人,已算仁至义尽,为何还要留下断虹?

齐瑞将这杆绝世神兵置于膝上,细细端详,与它的主人一样,这杆枪真是漂亮的无与伦比又霸气得无可加焉。他这不喜枪的人一时之间都觉爱不释手,荐清怎舍得?

手下突然感到些许凹凸,拿至近前,拨开覆于其上的红鬃枪樱,只见枪杆与枪头接口边缘处一上一下刻着两个细小的篆字——断虹

字以篆为骨梅为魂,圆润道劲,淡雅隽永,风骨内含,即便不懂此种笔法也能看出,这两个字实乃梅花篆体上乘之作。赋予金石还能将梅花风骨展现得如此淋漓,这篆刻的技艺也颇为深厚呢。

“在看什么?”

看的入神,居然没发现荐清什么时候进来的。睡前练武是他的习惯,几乎雷打不动,这一练就是一个时辰。

齐瑞含着些许的嗔怪斜了他一眼,指了指断虹枪,笑道:“才刚发现这里有两个字,是你刻的吗?没想到你也精通金石之道。”

“不是,”叶荐清答道,一伸手把枪拎了过去:“怎得还不睡?”

齐瑞似笑非笑看着他。

叶荐清被他看得有些窘迫,转开眼道:“你饱食用了,枕席也有,快点休息吧。”末了又加了一句:“你睡这儿也行,不过最好还是回宫,免得明日早起。”

齐瑞依然看着他不说话。

叶荐清更加手足无措,道:“我再去练会儿枪。”

“这次是多久?”见他竟真的要走,齐瑞问道:“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一整夜?清,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呆在一块儿?”

人家南越宗熙是居茅屋,卧草席,日日练武不惰,他倒好,住空屋,睡孤枕,连夜间也练武不惰。他何时对练武这么急切了?

因为断虹回归激动难抑?因为赢了那少年亦有所悟?还是因为右臂亟待恢复……

就算是,也不至于连说几句话温存一刻都无暇吧?

叶荐清无法回答,当将领首要的就是控制力,可是只要遇到他,总有些事情会失控。

见他默然不语,齐瑞含着讽意道:“大将军今日在校场可真是威风八面,此刻怎得当起了逃兵?”

逃兵二字让叶荐清冷下脸:“笑话,我有什么好逃的?”

“你有,”齐瑞离席而起,直视他的眸子:“从前你说甘愿为我承担骂名,不怕受委屈,可是现今你不甘愿了,不想再受委屈了,你厌恶这一切,所以想逃开,对不对?

是,他无比厌恶这一切,可他所厌恶的……说不出,不可说……

叶荐清攥紧掌中枪,紧抿双唇。

没有否认,他竟然没有否认,想想这段日子,他先提子嗣,再校场扬威,然后又是这种态度,分明是想撇清,齐瑞的心揪了起来,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臂。

“方才是谁说都是他的错?言犹在耳,我可没见你——”有丝毫认错的意思。

不行,这句话太硬,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估计会直接回一句:陛下要臣如何认错?

那可就又闹僵了,齐瑞尽量放缓语气:“你不认错也不要紧,不愿求我也不要紧,我只要你说——”尽量放缓语气却掩不住眼睛里的急切和渴盼:“只要你说没有,说你不想逃开,说你对我,一如既往。”

看着这双眼,叶荐清默然片刻,忽一扬眉:“我——”

“等等,”心随着他的眉尖一提,比心还快的手抢先掩住了他的嘴:“先说好,不要再说两清,不要说此恩此德他日必报,不要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要说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每说一句便如同又历了一次那样的痛楚,齐瑞转开眼:“你还是别说吧,我不想听了。”

“我没有,”听他提起往事,叶荐清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拉下他的手,轻道:“我没想离开,我对你……一如既往。”最后四个字声音低的近乎于无。

“你说什么?”齐瑞猛地转回头,这……他没听错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你再说一遍。”

面上发热,叶荐清迅速转身:“我去练枪了。”

“等一下。”

齐瑞方一提步,却见眼前银光闪耀,枪影如虹,拨动案几倏地横在身前,害得他差点绊倒。

“喂——”快步跨过案几,却又差点被突然合过来的房门撞到,等他推开房门,那人已跨过门廊,步下石阶,徒留抓不住的背影让人着急。

“你——”齐瑞气得拽下腰间佩玉掷向去。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叶荐清回手一抄稳稳接住,见上面隐含真气,不由沉下脸:“做什么又发火?”

“你还有脸说,我要是有天死了,一准儿是被你给气的。”

这人方才真的说了那句话?他真没听错?

他这方挠心挠肺,那边却严正无辜,让齐瑞生平第一次认同了南越宗熙的话,这个顽固不化又毫无情趣的家伙。

“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叶荐清把玉佩捏在手里:“你不是又困又乏吗?早些休息为好。”说罢回身迈步,向着院门走去。

“清,先别走,听我一句,就一句。”

叶荐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止步回头。

夜风中,这张脸俊美到令人炫目,英挺的身姿硬是把一件简朴的皂青袍服穿出满身华彩。

廊下的红色挂灯在风中轻晃,摇来满院花香,他的脚下铺着一地月光,花正开夜正浓,月色如此撩人,这可恨的人,怎么能一心只想着练武?

“清——”齐瑞缓步上前,一步、两步……

“若是我既不困——”三步、四步……

“也不乏呢?”五步、六步……

到了,纵身一扑。这突兀的举动让叶荐清吓了一跳,赶忙伸臂搂住他的腰退开两步稳住身形,都没注意手中银枪掉落,砸在地上。

“抓到了,”齐瑞笑得愉悦,双手捧住他的脸:“抓到你了。”

“你多大了?”叶荐清失笑。

齐瑞压上去将那笑容封堵,他说一如既往,他说不想离开,他说了的,没有错。

他的气息如此醉人,他的唇如此温润,齐瑞有些情难自己,低低喘息着道:“我不困也不乏,但是渴极,清,我渴极了你……”

叶荐清被这句话里的渴切震得呆了一瞬,一时不查竟被按倒。

“再不逼你说那种话了,”齐瑞贴紧他,咬着他的嘴唇,“以后都我来说,清,我悦你已极,悦极了你呀……”

“别,”叶荐清按住向下探的手:“别在这儿——”

“求你了,”不想听拒绝的话了,不想再听他的嘴里说出扫兴的话:“你不愿相求,我来求,你不愿说的,我来说,清,求你了……只有你能让我快活,我一看见你就受不了,求你,求你了……”

是他更受不了,受不了这样的话,叶荐清缓缓地松开钳制的手,任凭腰带被扯落。

齐瑞大喜,埋首下去,却忽听嗤嗤几声,廊下的挂灯全部熄灭,院子里一下子变黑,没有了那朦胧的红色光线,夜风突然冷了起来。

头脑顿时一清,听得身下有些压抑的声音道:“想不想喝酒?”

“你有酒?”这可奇了,想到他酒后的风情,立即又火热起来。

他居然真的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坛酒,还是坛不错的酒,见他这般痛快,齐瑞倒犹疑起来:“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东西,一喝就躺倒,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你当我是什么?”

大将军一瞪眼,齐瑞立刻一叠声地认错,还自罚了三大口。

叶荐清抢过酒坛:“行了,知道你能喝,可也别喝得这么急。”

“没有杯子,只能这样喝了。”

灯下看他轩眉秀目,皓齿鲜唇,容色如玉,俊颜如许,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就快醉死了。可不能光一人醉吧,把酒坛子一推,齐瑞笑眯眯道:“大将军请。”

他的大将军实在没啥酒量,几口下去,脸就红了,然后是耳朵、脖子,不一会儿,连手都成了红的。

还不够,齐瑞推开案几,坐到他怀里笑道:“小人伺候大将军饮。”

喝下一口,再徐徐送到他嘴里,勾住他的舌头,叶荐清呛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再喝一口,渡到他嘴里,手指向下划开他的衣襟,划过他胸前被酒染红的肌肤:“小人伺候大将军宽衣。”

“你,不学好……”叶荐清又呛了一口,俊脸更红。

这就不学好了?齐瑞嘻嘻笑道:“是小人不好,小人一定好好学,用心学,还盼着伺候得大将军高兴了,多来几回呢。”

“别……我不喜欢……”他虽然醉了,可力气依然很大,居然箍得自己不能动弹。

“好,”温柔的吻着他,“我让你喜欢,放开手好不好,清,我让你喜欢,我能让你欢喜……”

他醉的太厉害,不知道是否喜欢了,可齐瑞欢喜极了,欢喜得太过,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时,身边的人突然动了,他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

叶荐清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摇摇晃晃地下榻,摇摇晃晃地着衣穿靴,下地时站立不稳竟扑在榻前,浓烈的酒气冲进鼻端,齐瑞没有睁眼。

叶荐清用力按了按额头,窗外寂静,房里漆黑,醉眼惺忪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他还是看了良久,叹息般的声音道:“你说的对,我厌恶这一切,可是……”

可是,我所厌恶的,你正乐在其中。

还是说不出啊,哪怕是醉了。伸手拉了拉被子,道:“睡吧。”

齐瑞再也忍不住,抓住他问:“你要去哪儿?”醉成这般模样,还要出去?

“抱歉,吵醒你了。”叶荐清道:“酒气熏得很,我去排解一下。”

这人还是这样,醉了都这般守礼。

齐瑞知道他的洁癖,以为他要去清洗,没想到他排解的方法却是舞枪。

大将军府西侧池塘边那一大片空地,是他的演武场。

月下银枪,舞动如龙,荧光闪耀,给满场缀满点点繁星。

他醉步横走斜跨,一深一浅一高一低,忽如直上云端,忽如沉入深渊,笔走龙蛇,自成章法。

他身体摇摇晃晃,一仰一俯一扑一倒,忽如鹰飞燕翔,忽如玉山将倾,随风飘洒,无懈可击。

齐瑞想起读过经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师傅还在那经文后加了一句,大道三千也不过是自然。

“浮来美酒醉春山。”

叶荐清忽而长吟一声,停下脚步,他有一种感觉,突然之间一种玄妙的感觉,让他想试一试。就像那晚,无意间制住他脉门的人内力失控,本可以方一发现就挣开,就是突然的一种感觉,让他觉得或许可以再等等。

见他身体微微摇晃着在场中立了片刻,左手一放,右手一抬,坚定地握住了枪杆。齐瑞大惊,方要开口,却听他大喝一声,“挥手风云赋长天!”

银枪横扫,带出一阵飙风。这一换手,威势立显,银枪腾起白雾,真气化雾,搅动风起云涌。比之方才醉态可掬轻松写意,此时却如疾风暴雨电闪雷鸣。

他的表情痛苦起来,握枪的右手青筋暴起,却不肯停下。

枪影重重,地上现出一道道壕沟,飙风凛凛,殃及场外花草树木纷纷摇落,假山轰隆隆作响,直欲轰塌。

糟糕,他醉的太厉害,好像控制不住了。

齐瑞走近几步,抬袖子挡住飞过来的树叶砂土,喊道:“荐清,快停下,你的经脉会受不了,快停手——”

有仆人过来看,仲文也来了,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跑过去把圣上拉开,又喝令大家都回去。

璇儿和曹明枢也来了,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青砖碎了,武架倒了,石墩裂了,柳树弯了,莲蓬败了……

每破坏一个,仲文就哎呦一声,肉痛之极地叫道:“将军留神啊,别砸东西,哎哟,轻点啊——”

这个时候还想着东西,齐瑞气得踢他一脚:“东西坏了我管,快想想办法,让他停下来。”

仲文苦着脸道:“没办法啊,除非南越宗熙在此,才能拦得住将军啊。”

这句更让人气得吐血。

轰——假山上一块大石终于受不住滚落下来,就在这一片轰鸣和漫天烟尘之中,场中人突然高声吟道:“黄金殿上呼万岁……”

仲文到嘴边的一声哎呦被吓得咽了回去,然后听他家将军苍凉的声音清晰传来:“过罢千秋却有谁?”

仲文哆嗦了一下,看都不敢看身边的万岁。

枪影连闪,更剧烈的轰鸣响起,乱石飞溅,他家将军的声音在这崩塌般的轰鸣声中愈显忧愤:“百年大业犹未竟,是非功过已成灰。”

“灰”字出口,他竟以枪为棍,悍然砸了过去,那硕大的假山瞬间四分五裂,烟尘如沸,遮住了枪影和人影。

看着那烟尘腾起又渐渐落下,齐瑞怔怔呆立,只觉心乱如麻。

枪影纷飞到了池塘边,叶荐清双手举枪,一跃而起居高临下拍过去,那一刻真气沸腾宛如实质,竟现出嗡鸣之声,哗——水面两分,水花排起一丈多高。

他的声音也如那排浪振奋而起:“一生笑傲英雄泪。”

枪影连绵向水下批斩,这次却是当长刀来用了,霎时惊涛拍岸,浊浪冲空,叶荐清站在水中狂放地说了一句:“麾叱江湖放酒杯。”

银枪向下刺入再往上一引,水柱蜿蜒而起,激了一头一脸,他一甩头,酣畅淋漓地大笑道:“麾叱江湖放酒杯!”

“放酒杯啊——”

这一句说完,水花落下,湖面平静,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搅动风云的断虹枪訇然落在脚边,他伸开双臂,醉态可掬,悠然吟道:“未若饮得春山醉,”声音从高亢狂放又变为醉意盈然,停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天上弯月,声音继续放低再放低:“千里还伴……”最后如呓语一般道:“明月归。”

声音未落,他的身躯突然仰倒,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阿爹——”其他人还未回神,璇儿挣脱曹明枢的手第一个冲了过去去。

“阿爹,阿爹——”他哭起来,不住摇着醉倒池边似乎不省人事的人。

仲文还在呆立,曹明枢不知为何竟也没动。

齐瑞在心里把他说的几句又念了一遍。

黄金殿上呼万岁,过罢千秋却有谁?

百年大业尤未竟,是非功过已成灰。

一生笑傲英雄泪,麾叱江湖放酒杯。

未若饮得春山醉,千里还伴明月归。

半晌,叶荐清徐徐坐起身,醉酒的红晕已经从他脸上退了下去,只剩下怔然和疲惫。

他伸臂搂住哭泣不己的儿子:“阿爹没事,好孩子,不哭了。”

“都是璇儿的错,阿爹,璇儿知道错了,明枢哥哥已经教训过我了,璇儿不该问那句话。”

“好了,没事的,璇儿乖,不哭了。”搂着儿子想起身,不想一下子竟没起来,又跌坐回去,吓得璇儿又哭起来。仲文终于醒悟过来,赶忙跑去扶。

齐瑞看向一旁的曹姓少年:“璇儿问他什么?”

只穿了件白色中衣的少年看着场中,讥诮地扬了扬嘴角:“璇儿问师傅,什么叫榻上之臣?”

齐瑞吃惊地张开嘴,却像被什么扼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

少年又道:“他还问,‘阿爹,为何他们叫你榻上之臣?’”

说罢看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一眼,快步上前,抱起地上的银枪,夜风吹开红鬃枪缨,露出两个一字排开的梅花篆字。

当年大雪夜,曾在一树红梅之下对他倾诉衷肠,自那之后,花开千重独爱此枝。竟不知还有同好,在那杀戮之器上也要印上两朵寒梅。

凌寒傲雪,铁骨冰心,那两个字将寒梅的品格展现的淋漓尽致,恰似他。不,他的品格比这寒梅更加坚忍,更加傲骨铮铮。

不论功业还是为人之操守,他都该是高山仰止。

这么多年,他虽然拙于人情世故,却始终秉承着坚正严明的操守。

他战功赫赫,却只以军人自诩,从不在意身外之物。就看仲文那抠门的模样,可见手头之窘迫拮据。他动不动就送礼还人情,偌大的将军府几乎被他送成了家徒四壁,就在不久前自己还打趣说是不是该赏赐些东西了,免得他没得送了把自己送上去。

傈州重伤之下,他也从未想过逃离战场,而是尽其所能与乌塔塔鲁周旋,不令其践踏国土,杀戮百姓。

那时人手何其短缺,他却当先安排人将王璟的头颅毕恭毕敬送回京师,后来王家人不依不饶地讨说法,要他为王璟的死负责,他也一声不吭地担了,被先帝好一番责罚。却一句未提孤身闯军寻王璟尸骨的仗义。

他说:“我等军士,上阵便如虎头食肉,马革裹尸实乃寻常之事,早已视死如归。”这话虽是说与乌塔塔鲁,却绝非诳言。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怀有赴死之心,自不屑于与那些人计较,更不屑于让那些人看到他的伤痛苦楚。

他的伤痛苦楚,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看不到的人,也永远无法走进他的心。

后来也曾追问,何时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他思考良久,道:“应该是那次受伤,觉得不介意你看到我的狼狈吧。”

齐瑞闻言莞尔,心道,那还叫不介意呀,真不知他介意起来是何等模样?

那天早上,他说感谢殿下相救的口吻,简直比初相识还要客气,让齐瑞有了种一夜之间打回原形的感觉。

心中憋气,便什么都无暇顾及,直到上了车才发现,这辆轻车已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