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江山(我是等闲)_自不量力 恒然于心(2 / 2)_东帝江山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自不量力 恒然于心(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7600 字 2020-07-10

好吧,这些规矩,也该稍稍有所改变,总不能老是乾纲独断,也要适当表现怀柔和礼贤下士。

坐回龙椅,看着下方的少年:“于校尉且说罢。”

少年谢恩,道:“臣自知本领低微,见识浅薄,本不堪大将军赐教,然,臣毕生所求,便是能有机会与大将军演武教技,恳请陛下允之。”

想和荐清比武?呵,居然,居然还有人比他更自不量力。

“于校尉,”少年跃跃欲试的眼神,激荡着令人羡慕的年轻、热烈、激扬,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少年将军,突然发现他身怀高深武艺时,就是这样的眼神,一时心中怀念,口气便软下来:“大将军有大功于国,有大恩于朕,汝今还未及冠吧,既是毕生所愿,又何必急于一时?朕许你三年之期,三年之后再行此议。”

委婉告诉他,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子,还没有资格挑战大将军,但是朕看好你,三年之后,或可够得上。这样的期许与勉励算是皇恩浩荡了吧,连周坎都有些惊异,大大打量了少年一番。

少年谢过,却道:“臣偿闻十多年前,大将军曾以白身挑战功勋大将,臣敬慕大将军,见贤思齐,欲效仿之,望陛下恩准。”

呵,还有如此不知好歹的?

杜琛见圣上面色不豫,上前道:“少年人确应见贤思齐,勇猛精进,然也要有自知之明,速速退去吧,莫辜负陛下一片爱才之心,呵护之意。”

他以百官之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少年仍不肯退:“愿立军令状!”

还要打生死战,齐瑞挥手制止欲再说的杜琛,冷下声道:“你还没有资格挑战朕的大将军,然你若想约战叶荐清,天地君亲师,他恩师在此,若允,朕亦无妨。”

说罢一甩袖子:“退朝。”

他的大将军,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挑战的?

气呼呼出了大殿,上了龙辇,到了御书房,才又觉好笑。一介白身挑战功勋大将,这伤疤揭的,倒要看看莫怀远怎办。

若真能成,一招,他敢保证,只需一个回合,这少年便会知道什么叫做高山仰止。

高山仰止,山要多高才能让人永远仰望着难以企及。很多年里,那个高度在齐瑞眼里就是心中之人的背影。他不甘心一直仰望,而那人也不可能为他停下来,所以必须努力地、不断地登攀,为此他不知疲倦,为此他无所畏惧。

那天,熊熊大火阻断了向北的路,潮水般的乌塔军从南逼近,火光映衬下,甚至已经能够看到乌塔塔鲁血红的长刀。

隔着火海云烟,王璟向他望了“刻骨铭心”的一眼,挥师向西。

齐瑞则向东,之前看过地图,葭茵口应该是那个方向,只要过了葭茵口便是中州腹地了。

远远地听到有人喊:“王璟小儿,哪里走——”

忽忽忽,大批的人马涌过去。

又有人喊:“有人往那边去了,别让他跑了,追——”

齐瑞暗道糟糕,火光下,身形难以隐遁,这却有些不好。

将软剑收回腰间,埋头狂奔,但是不管如何打马,追兵还是越来越近。耳听一支箭射到,他一闪身,□□战马便慢了一步,左翼有人包抄上来,他转而向右,又一支箭射到,抬手击落,再缓一步,右翼也有人聚拢过来。

齐瑞迂回着不停寻找空隙,但每次方一接近,便会有箭逼得他无法通过,慢慢的空隙越来越小,直至完全闭合。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沙场困敌的招法,专门对付单枪匹马。

越来越多的士兵汇聚到前方,去路被死死封住,他一咬牙,忽然勒马回身,向后冲去,左右前都是人,倒显得后方空了。

紧随身后的一员乌塔战将措不及防,竟被他从身边晃了过去。

“咦?”耳听那人道:“这小子挺俊,来呀儿郎们,给爷抓个活的。”

乌塔骑兵又围堵上来,这次放箭却是对着马,齐瑞左支右绌,挡得好不狼狈。

这样下去不行,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这人给他来个“射人先射马”,他便回以“擒贼先擒王”。

那员乌塔战将似乎是主将,此刻正在圈外指挥,嘴里不时发出怪叫,乌鸦一般惹人厌烦。

他既说抓活的,一上来自不会下死手,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兀那贼将,我与你拼了!”瞄准方向,齐瑞抢过一杆长矛,大喝一声,朝着那员战将冲去。

那战将一见哈哈大笑道:“儿郎们散开,看爷亲自擒他。”说着一摆长刀,亦打马冲来。

记得荐清说过,战场交锋与江湖中的比斗不同,江湖比斗是两人胶在一起你来我往,而战场上却是双方远远相对前冲,两马一错就是一个回合,然后圈马回来再战,功夫都在错马的瞬间,比的是眼疾手快力气大。

所以,只要撑过一个回合,等那人圈马回来,他早已跑远。

此刻已经有雨滴飘落,山林大火也渐渐远去,黑暗将会是最好的保护。

两匹马越来越近,他举起长矛,对方亦横过长刀,交错的瞬间,他大喊一声:“看矛!”

“来得好!”乌塔战将见来势汹汹,竟也不躲闪,摆刀来挡。

齐瑞突然撒手,长矛掉落,敌将那一刀便招架空了,呼——长刀招式走老。

就是这一刻,他猛然抽出软剑,此刻两人距离已极近,近的能清晰看到敌将脸上狰狞的血迹,近的来不及用招式,便顺着那一抽的力道直切肋下,软剑带着一串火星划开黑色的战甲。

耳听那人大叫一声,向后仰去,却并未落马,齐瑞暗道可惜,软剑虽利,却太软了,铁甲又极坚硬,终不能重创此人。

两马错身而过,齐瑞头也不回,冲进蒙蒙细雨之中。

雨势越来越急,山林大火归于沉寂,四周一片黑暗,只留下呛人的烟气。

找了个机会放马引走追兵,一个人在茫茫黑暗中独行。

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深邃的黑暗,那是知道天似穹庐,可看不到天,知道地在脚下,却看不到地,一丝光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绊了几次腿,撞了几次树之后,想起盲人行走的样子,于是摸了一根长枝为杖。

噼里啪啦,雨点落进茫茫的黑暗,沙沙沙沙,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地。

黑暗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有很多东西。一瞬间,觉得颈后有凉气吹拂,又一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虚虚忽忽,似有若无,眼前不断闪过血、残肢和滚落的头颅,而那些头颅上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黑暗中好似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越走越是毛骨悚然。

什么也没有,他告诉自己,不要回头,想想下步怎办,可是脑子怎么也没法集中,直到想起了去往傈州路上听到的那首歌谣。

高山为什么巍峨不在?

因为我们的叶将军,

不是畏惧他那气吞山河的豪迈,

怕得是他挺拔的身姿羞煞了苍松翠柏……

星星为什么没了光彩?

因为我们的叶将军。

不是畏惧他那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辉,

怕得是他眼睛里的刀锋比箭还快……

月亮为什么藏起来?

因为我们的叶将军,

不是畏惧他那天神才可比拟的英勇,

怕得是嫦娥见了他也会动情怀……

那夜,这首词句不通顺、韵律也不优美的歌谣在他脑子里回旋了也不知几百几千遍。渐渐的黑暗隐去,眼睛感受到光的那刻,齐瑞虔诚一拜,谢天道恒在,往复循环。

就着雨水搓了把脸,脱下冷冰冰的淬金软甲,倒出靴子里的水,整好衣袍,装好软剑,用手指将头发束到一丝不乱,整个人立即精神了许多。

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品,油布包里几块干粮都挤烂了,却还能充饥,其它地图、银票、救急的伤药、火折子都在。而大部分的随身物品,当初挂在马上,却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些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东西,包括荐清送的一副白玉带钩,那是他最早送的东西,为了感谢指点武艺。

雨还在下,却比夜里时小多了,四野茫茫,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地图上也看不出是在哪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西南地势起伏,多丘陵,一个个的山包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样子。走着走着,闻到了焚烧的味道,循着过去,看到好大一片熏黑的山林,烟气被雨水压着,贴着地面弥漫,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显示高温未退。

昨日风高,火烧得很大,不晓得这里离与王璟分道的地方有多远?

齐瑞站上一个高坡,打量着四周,突然后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一队人马顺着他走来的方向,朝着这里奔驰而来,看起来竟像是昨夜追堵他的乌塔骑兵。

他抬起一只脚,看看沾满泥水的靴底,再看看身后深浅不一的脚印,不由苦笑。

正欲找个地方藏身,却又听到“呜——呜——”

伴随着长长的号角声,一抹白色从那前方熏黑的山林背面转了出,如潮水一般迅速地涌了过来,当先的正是黑面将军塔鲁,他的身后立着一根长长的旗杆,却没挂旗子,上面晃晃荡荡挂着不知什么事物。

“呜——呜——呜——”

长长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好几个方向同时出现了全身缟素的乌塔军士。

此番休矣!

没了退路倒也不着慌了,他寻了块大石坐下,一撩衣袍,双手平放于膝上,微微闭目,抱元守一。

在傈州被围却不见救兵的担忧,见王璟即将逃脱的紧张,被包抄围堵时的气恼,雨夜独行的恐惧,慢慢地全都放了下来。

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渐渐散去的乌云后面露出旭日一角,紧接着,一抹橙色的光芒投向大地,瞬间便起伏着铺满了大大小小的丘陵,此刻,天空清透无比,大地光华万丈。

从前,师兄总让他清晨到山顶打坐,说是日出时天地精气最是充足,此时吐纳练功事半功倍,他却总是不信,觉得师兄就是不想让他睡懒觉才这样说,原来竟是真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翻出那张地图,揉成一团,把靴子上的泥点仔细地擦拭干净,站起身,将衣袍理了理再拍一拍,这才看向越来越近的乌塔军,赫然发现,那高高的旗杆上挂着的竟是一颗头颅——王璟的头颅。

旗杆下,乌塔塔鲁顶盔掼甲,外罩白袍,只见他黑面虬髯,眉粗目凹,宽额高颧,相貌凶恶,怪不得传言能吓哭小儿。

行至近前,塔鲁停下马,血红长刀一指,问于四周:“此何人也,卓卓然立于军前?”

众将摇头,一军士高声喝道:“前方小子,报上名来。”

齐瑞淡然一笑,并未作答,置身事外般站在高坡上看风烟流转、四方云动。

后方马蹄踏踏,有人喊道:“塔鲁将军,此子伤了塔宿将军,休放过他。”

“塔宿受伤了?”塔鲁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颇为怀疑的样子。

后方又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车轮滚动的声响,一个嘶哑声音道:“幸无大碍,兄长,那小子狡诈的很,伤了我们不少儿郎。”

齐瑞转头向后一瞅,见一黑脸大汉披麻衣赤膊坐于轻车之上,白布缠腰斜跨于肩,身形壮硕,面容委顿。

见他看过来,那大汉抬手点指,怒冲冲道:“对,就是这桃花眼小儿,兄长快替我擒下他。”

塔鲁将长刀收于身侧,将面前人上下打量片刻,嗤道:“嬴弱小儿,颇类书生,有何本领能伤吾弟?”

齐瑞手按机簧抽剑一展:“但凭掌中三尺青锋。”

什么桃花眼?他这是凤目,是完完全全承袭父皇的凤目!再有机会看不刺死此寮。

“哦?”塔鲁大为讶异:“中州军中还有此等人物?汝在何人帐下听令?”

齐瑞抱拳向东方一礼:“我朝皇帝陛下殿前羽林郎赵罡见过乌塔塔鲁将军。”

“原来是中州皇帝的亲卫,怪不得马上功夫平常,武艺却是不错。”是方才喊“休要放过他”的那名敌将。

受伤的塔宿也道:“小侍卫,你若磕头求饶,我便叫兄长饶你性命。”

齐瑞充耳不闻,只看着乌塔塔鲁道:“将军天下英豪,小人泛泛之辈;将军千军万马,小人孤身一人,然小人无惧,愿请致师。”说罢,摘下护手掷于身前。

荐清说过,战场上有一种打法叫致师,就是挑战的意思,以双方主将单挑来决两军之胜负。一般用于双方排开阵势,势均力敌之时。如他这般说难听点叫瓮中之鳖,原是没有立场提致师的,但他把话说成这样,塔鲁若不答应,恐被说成怕了个无名小辈,他若爱惜名声则非答应不可。

“哈哈哈哈……”塔鲁大笑起来,粗砺的声音中似含着金铁刺得人耳鼓疼痛,笑罢,忽而面色一沉:“汝究竟何人,谎言欺我,还敢妄想行君子之战?”

致师被称为君子之战,凭的是义与信。所谓无信不立,塔鲁说他谎言诓骗,便是怀疑他隐瞒身份,无信之人凭什么要求致师?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塔鲁看起来粗鄙,居然如此精明?

去掉沉甸甸的软甲之后,他身上就是普通的侍卫服饰,方才举止言行上也有注意,此人从何处看出破绽?

齐瑞略一思索,拱手道:“赵罡不敢欺瞒将军,确为御前禁卫,然得圣上隆恩,忝为副统领。此次随侍靖王殿下于傈州,寸功未立,反与殿下失散于乱军,如此,还有何颜面自居高位?而今,唯死战方可全节,望将军成全。”

心道,此人不会又怀疑他这副统领太过年轻吧?

却听塔鲁身侧一将官道:“怪不得气度不凡,原来是禁卫统领,倒是个忠义之人。这中州倒是很多少年英豪啊。”

对啊,有叶荐清少年统军在前,一个年轻的禁卫副统领也不为过吧?

扶着伤处的塔宿道:“兄长,我看他说的有些道理,要不你便杀了他吧。”

好似杀他是天大的恩惠一般,齐瑞轻蔑一瞥。

塔宿被这一眼看得心中大动,不顾伤口疼痛,呵呵怪笑道:“你这桃花眼小儿,莫再看了,再看爷可又舍不得啦。”

众军士哄笑,塔鲁喝道:“住口,忠义之人,不可轻侮!”

四周一静,众军士都露出愧意,齐道:“诺!”

塔宿也正色道:“汝死,我置一金棺将汝尸骨送回中州。”

好似他肯定就死似的,齐瑞冷冷道:“如此,便谢过塔宿将军了。若小人侥幸赢了,也必回赠将军一金棺。”

“看汝有何本领赢我。”塔鲁执起长刀大斧,道:“给他一匹马。”

这是同意单挑了,齐瑞摇手道:“小人马术不精,便在地上领教将军高招。”

塔鲁一挥手,四方军士缓缓后退,他打马走近几步,右手刀左手斧一并发出震耳的铿锵之声,道:“来吧。”

齐瑞持剑一礼:“将军先请。”

“如此,小心了。”

塔鲁打马,携骏马前冲之势举刀,“呼——”刀刃处腾起一圈雾气,向外发散,如抽刀断水劈开的波浪。

居然能把空气劈出波浪,都像内功的真气化雾了,真气化雾,那可是绝顶高手才能达到的境界,可见此人气力之大、刀法之快。

知不可挡,齐瑞向左急闪,也只能向左了,若向右,他左手大斧一横便能劈了我,向后又如何能快得过他的马?他闪躲的动作够快了,却依然被他凌厉的刀风刮得半边身子生疼。

一刀之威竟至如斯,齐瑞暗道糟糕。

之前和王璟交过手,以为都是当世名将,就像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和一流高手,本领有差也应不多,自负虽不能胜但取些巧也未必便败,师兄弟中,他的武功虽是末流,然逃跑保命的手段却无人能出其右。如今方知错矣,若论守城,王璟的确出神入化,然武力比这塔鲁可差得太多了。

乌塔塔鲁一刀落空,毫不迟疑旋马,同时右手一翻一挥,“呼——”又一刀横削脖颈。上一刀他是向下直劈,左闪容易躲过,这一刀却是横斩,最好的办法应该是退步后闪,然而他左手大斧已然蓄势,不能退,只能顺着他的刀势继续向左,齐瑞矮身,就地一个翻滚,沾了一身的泥水,还没站稳,第三刀到了,又是一个力劈华山,血红长刀当头落下。

手心已然见汗,他咬紧牙关挺剑直刺,点在大刀侧面,借着长剑弯曲的弹力飞了出去,依然是向左。躲是躲开了,却只觉手臂酸麻,掌心剧痛。心下骇然,暗道侥幸,方才若不是剑尖,而是剑身迎上那血红长刀,恐怕长剑已然脱手。

“呼——”第四刀又到了,他继续左闪,想起江湖中有一种功夫叫地躺拳,倒也适合,等乌塔塔鲁再旋马挥刀时,便学起地躺拳的打法,向左扑、跌、滚、跳。

二人一马就这样在场上转起圈子,齐瑞固然躲得狼狈,塔鲁打得却更加憋屈。以高头大马俯身相就,刀势本就受影响,而此人一直向左转,让他右手挥了十几刀,左手大斧却始终无用武之地,十几招下来,神骏的黑马踏着蹄直晃脖子,显然被转得晕了。

“停!”塔鲁喝道。

齐瑞退步站定,举袖擦了擦脸,笑道:“将军认输了?”

四周的军士鼓噪起来,喝骂声声,说他太过无耻无赖。

“果然狡诈。”乌塔塔鲁冷哼一声,双手一顿,将长刀大斧插于地上,抬腿下马,摘盔卸甲,连护臂护腿都解了下来。一个军士跑上前来,将盔甲、战马还有那柄青黑色战斧带了下去。

乌塔塔鲁一拎长刀:“再来比过。”

说罢挥刀拦腰砍来,这一刀煞是凶猛,隐隐带出风雷之声,刀刃处劈开的气雾把地上的泥水都带了起来。

齐瑞不敢去接,一跃而起,在空中一翻,借下落之势,挺剑刺向头顶,这招叫做“飞流直下”,打了这么半天才终于能够出招,这一招可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只要对方一躲,他便贴身急攻,彻底让长刀变成累赘,这是江湖中以短兵对长兵的最佳打法。

乌塔塔鲁道了声“好”,竟不往一旁躲,而是陡然下蹲,右臂绕过头顶举刀抡圆向上,血红长刀带着风声削向齐瑞右臂。

刀长,剑短,怕等不到剑至,手臂便会被切下去,此人变招也太快了,齐瑞大惊之下变为双手握剑改刺为横,嘡啷一声,刀剑相击,胸口如撞大石,他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抓着剑柄,随着这一震之力倒飞出去,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觉得两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胸腹间疼痛难当。

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可战胜,此人是他拼了命也不能抵挡的,连一招也挡不了。

而荐清竟能胜过此人,还能生擒此人?功夫如此之高,莫非他过去与自己比划都是闹着玩儿的?其实心里头不定怎么取笑呢。

塔鲁没有乘胜追击,只皱眉看着自己长刀,血红长刀依然狰狞,刀刃上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好剑!恐怕比叶荐清的秋水名剑也不遑多让,若早得此剑,那次——哼,”塔鲁冷哼一声,目光热切地看着我手中的剑,问道:“此剑可有名?”

“剑名流风。”流风,留锋也,意为其如风般可以任意弯转,又含藏其锋芒之意。

“好!”塔鲁的目光更加火热,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极为得意。

四周军士纷纷祝贺将军得获绝世名剑。

这世上,只有被炼器大师定为绝世神兵的才能有名字,如荐清的枪名断虹,而塔鲁的刀斧虽都是神兵,还称不上绝世,故而没有名字。

“好!”塔鲁又喊了一声,抽刀一指:“看此剑的份上,便许你三……”似想起了什么,摇头道:“你这小人甚是狡诈,便许你五十招,五十招后,汝若未死,便自去。”

说罢一手拖刀一步一步向齐瑞走来。

齐瑞闭了下眼,轻轻地将软剑送回腰间,深吸一口气,想着师傅说的全神贯注,全神贯注,全部心神贯注于一点之后,四周的风声、马声、呼喊声都渐渐小了,对面塔鲁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大,咚、咚、咚……

第六个“咚”响起时,塔鲁忽然大喝一声,右臂向后抡圆,举刀下劈,呼——刀风起,他应声向后一让,闪开了,心中喊“一”。

塔鲁踏上一步,也不撤刀,就势从下往上撩来,他一侧身,又闪开了,“二”。

塔鲁反手斜劈,他依然向后一让,躲开了,“三”。

“咦?”塔鲁似乎有些惊讶:“这回倒快了不少,好,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快。”

刀势再不停歇,如疾风暴雨呼啸而来,齐瑞紧紧地盯着他的手,全神贯注于那一个点,闪、展、腾、挪,四、五、六、七……

渐渐地,耳朵里的声音消失了,眼前的景物消失了,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地,脑子里忽而闪过师傅说的那段话,练武至心动手动方为入门,心随手动便又进了一步,但也不过是一步,真正的高手须做到手动而心不动,恒然于心,不为外物所动,听凭直觉,动则必达。

二十、二十一……

他恒然于心,所以不知道风有多紧、日有多高,四周有多么的喧嚣。

二十七、二十八……

他不为外物所动,所以不知道乌塔塔鲁刀有多快、力有多猛、表情有多么可怖。

三十三、三十四……

他听凭直觉,所以不知道塔鲁的刀多少次险象环生地划开他的衣袍。

四十、四十一……

他动则必达,所以不知道自己汗如雨下,喘息如牛,筋疲力尽。

四十三、四十四……

力尽了,气海枯竭,再也掉不出一丝内息。

四十五、四十六……

力尽了,经脉疼痛,再也挥不动一下手臂。

四十七,四十八……

力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够他睁开眼睛,看着血红长刀当头而落……

m.23dushu.net稍后为你更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