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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开武科 奔生奔死(1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5102 字 2020-07-10

增开武科是当之无愧的大事,一经启动,上至朝廷各部,下至州府郡县,全都得忙起来。

朝会上,朝廷重臣们就增开武科一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赞同者居多,尤其在周大人发表了一段大为推崇的言论,圣上频频点头之后,本就寥寥的反对声音就彻底消失了,当然顾虑还是有的,比如鉴于参报条件空前宽松,参与规模亦会空前,许多问题也将随之出现,赛制、评判、考官、场地、安全,乃至举子衣食住行等等,一个考虑不周都可能出纰漏。

圣上认真听取,命人将各种顾虑和建议一一记录在册,交于兵部拟定章程时一并审议解决。

因为议武科的事,朝会已经比往日冗长了许多,时近正午,争辩议论的兴奋劲头过去,饥肠辘辘的感觉就上来了,恨不得赶紧散朝,偏偏临到最后有位御史大人居然站出来要参奏大将军。

大将军?这一下大家又来了精神,抬眼向上看,帝王慢条斯理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帕子,压了压额头的汗:“大将军又怎么了?”

御史大人抖着胡子,很是愤慨地道:“大将军狂妄悖礼,不敬太后!”

杜琛方抬起的脚又无声压了回来,涉及太后,已不是一个臣子能说的了。

老御史义愤填膺地陈述,大臣们听了听,其实不过是太后想念外孙,派人去接,连续两次都没接到,太后身边的女官觉得定是大将军有意阻拦,跪在门口哭求,嚷嚷的四邻皆知,被叶府的下人堵住嘴塞进马车送了回去。自始至终大将军都没露面。

但是人家王御史说得也不无道理,叶府的下人都敢驱逐太后身边的女官,可见大将军没把太后放在眼里。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敬太后的罪名听起来惊悚,办理起来却不过是处置几个下人的事儿,大臣们又没了精神,感觉又渴又饿又热又乏,盼着圣上速战速决完事散朝,却听圣上和颜悦色道:“听说王爱卿有个很聪慧的嫡孙,今年几岁了?”

“启奏陛下,臣嫡长孙今年十岁。”

“他外祖家是?”

这次圣上问的却是吏部侍郎汪绩,汪侍郎博闻强记,对每个官员情况都了如指掌,几乎马上就答道:“桧亭候。”

圣上点头:“令孙如此出息,作为外祖母,浍亭侯夫人也必定对他爱如性命吧?”

圣上夸起他的嫡孙,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此刻王御史却只觉心惊,咬牙答了一个:“是。”

齐瑞笑了笑:“爱卿的儿子必定是极为孝敬岳母的,不如把王小公子送到浍城,以慰亭侯夫人思念之情。”

“不行啊,陛下,”王御史大惊:“臣之嫡孙就读于朝闻学馆,日日都要进学呀。”

杜琛拱手奏道:“王大人嫡孙能进朝闻学馆求学,必是出类拔萃的俊才,陛下,臣闻朝闻学馆治学极严,学子一年中唯有过年时才有一次假期,王小公子确需日日进学。”

王御史感激不尽地看了杜相一眼,还未放松却听礼部侍郎宋杨道:“臣记得叶小公子也就读于朝闻学馆。”

王御史一惊,霎时汗如雨下。

圣上含笑看了他片刻,起身走了。

大臣们也都慢慢踱出金殿,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忍不住一边感叹圣上的手腕,一边暗忖,太后也是,就算再怎么想孩子,小公子也是姓叶的,谁家孩子这个年纪不去求学上进?她一个外祖母动不动就接人过去,逼着人家孩子逃课也是不怎么像话。

朝会后,杜琛和周坎被留下。

圣上似已忘了朝会上的一幕,语气波澜不兴:“武科一事,朕拟交予傅晟,杜郎君意下如何?”

杜琛眼睛一亮,拱手深鞠一躬:“陛下识人之明,臣钦佩之至。傅家大郎明决清允、宽宏朴厚,通透练达,必能不辱使命。”

“好,”齐瑞道:“能得杜相如此夸奖,傅晟之幸啊,那就拟旨吧,傅晟任兵部侍郎,全权负责此次武科。”

与杜琛说话,从来不必说透。

兵部受王家和康王挟制多年,里里外外都被浸透了,那时的将领或多或少都被会兵部裹挟,就算是莫怀远这样的先帝嫡系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芒。后来王家倒了,大将军声望日隆、威势大盛,新任的官员惧怕他,也不敢得罪那些平叛有功的将军们,逐渐变成兵部被将领裹挟,朝廷政令推行起来总是不那么畅通,后来齐瑞干脆不任命尚书,只留了一个当初被王家排挤出去的老臣当侍郎,放几个郎中在那里办点具体事,遇大事直接下旨。但他一直没有停止物色合适的人选。

方才一提傅晟,杜琛就明白了,评价傅晟的说辞全都说到他心坎里,尤其在称呼傅晟时,杜琛未叫官职或名字,而称其为傅家大郎,也是点出傅晟的出身,作为顶级世家的嫡长子,傅晟不怕大将军,也不会顾忌那些将领们。

杜琛一走,齐瑞便解了玉带,脱下朝服,踢掉朝靴,自在地往榻上一靠,才觉舒服了,手指轻点桌案示意周坎过来坐。

周坎端着茶杯走过去侧坐在对面,“傅家和叶家可是姻亲,向来交好。”

齐瑞道:“左不过这些家,哪个没几个姻亲?傅家低调,这些年也没争过什么,我观傅晟很沉得住气,在国子监这几年宠辱不惊,沉稳务实,是个堪大用的。”

“这倒是。”

又说了几句朝堂上的事,齐瑞道:“你帮我办件事,去族里找两个女孩儿,年纪嘛别太大也别太小,带给太后看看,若她喜欢就留下来养着。”

周坎应了,“需不需要家母进宫陪太后坐坐?”

“也好。”齐瑞点头:“劝劝太后,璇儿……,算了,陪着说说话就好。”

正说着福公公来奏:“陛下,太后娘娘来了,已至殿外。”

齐瑞蹙眉:“告诉她朕正忙着,稍后过去请安。”

“是。”福公公应了,却面露难色。

“可把先高祖手书的祖训悬于门上,念给太后。”

“遵命。”福公公面上一松。

祖宗训诫,君王主政之所,后宫嫔妃不得进入,就算是太后也不能例外。否则任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怕会传出君王不孝的名声。到时那些御史又会跳出来咋呼。

不过,想想今日的王御史,他们也未必敢。

虽说是亲生,可毕竟不是从小养大的,圣上待生母说不上亲近,却堪称周全?母子俩为个孩子弄成这样,也真是。

当年,当年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福公公心中一凛,不敢再想,赶紧叫人去请祖训。

叶宁璇,明昌公主齐莲之子。

齐瑞始终不愿意承认他是荐清的儿子,因为他的确不是。

一个象母亲一样胆小懦弱,可怜巴巴的小东西,甚至不如母亲漂亮,为何端严坚忍的大将军会对这样的他疼之入骨,爱之如命?

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从来没有不耐烦,捧在掌心一样的细心呵护,齐瑞从未见过甚至不能想象,有一天叶荐清会对一个人如此,而这个孩子甚至是他的妻子和别人私通所生的孽种。

与其说嫉妒倒不如说不理解,齐瑞真的不能理解。

当年,荐清怀疑是他害死明昌,是他给这孩子下了“缠绵”之毒,于是带着孩子愤而离去。

笑话,他若要这个孩子死,岂会任由其出生?

这些年,他也在想下毒人的到底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

首先能接触到药物,必与皇室相关。

那么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敌人,如几位皇兄之类。但是没有道理,若不知璇儿身世而下毒,一旦败露岂不是公然开罪手握重兵的将军?而且那些年几位皇兄斗来斗去你死我活,却还没有谁冲人子嗣下手的。若知晓璇儿的身世,就更不会了,这样的一个大大的短处,捏在手里要挟靖王不好吗?

第二种是同盟,为了湮灭证据,将危险扼杀。他甚至想过周家,想过太后。只有这孩子没了,才真的是一切过往灰飞烟灭,她的女儿不会背负骂名,地下不宁,她的儿子不会被英勇无敌的将军记恨,坐不稳皇位……而她却是那么疼那个孩子。

第三种既非同盟也非敌人,而是出于自己的某种目的,比如说先帝。若他知道女儿通奸,令大将蒙羞,还留着这么个活生生的证据,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想不出到底是何人,齐瑞便不理会了。

想想他今日在这里怀疑旁人,说不定在旁人眼里,昔日的靖王今日的圣上才最有理由杀死那孩子,用以掩盖妹妹不贞和难产而死的“真相”。

总之,经过这许多事,对于这个孩子齐瑞实在半分也喜欢不起来,但他也承认这孩子其实并不讨厌。

他很安静,羞涩乖巧而安静,以8岁的年龄来说,算懂事了。

因为当年的事,这孩子的身体不怎么康健,也是因此,荐清对他格外娇宠。

但是他的眼睛和个性太像他的母亲了,以至于每次看到荐清对他那样的疼爱,齐瑞总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的明昌是以真性情,而不是强撑出来的高贵端庄和丈夫相处,他会不会爱上她?就像今日爱这个孩子,从而真正谱写出一曲英雄美人的佳话?

毕竟,男人很容易因为怜惜而喜欢一个女人,尤其自幼备受尊崇、责任感强、英雄情节泛滥的叶将军。

可怜的明昌公主,可以想象那些宫廷贵妇是如何教导纯真懵懂的她成为一个称职的将军夫人,也记得先帝告诫她需时刻谨记皇家仪范时的严肃面孔,那可是她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的父女之间第一次交流。

但是,没有人教她如何得到丈夫的心,如何让自己过得好。所以即使嫁给了天下最优秀的儿郎,依然无法得到幸福。

记得她曾经这样说:“人们称赞一个女人总是说她高贵得像个公主,美丽得像个公主,却从未听有人说幸福得像个公主,知道为何吗,皇兄?”

那时他看着她,连一句话都不愿说。

“因为没有一个公主是幸福的!我,又怎能例外?”没有等到皇兄的回答,她蒙住脸,也不知是哭是笑。

怀孕不到三个月,她的丈夫就又出征了,这次是西南边界的溧州。

溧州位于滕州之南,扈赤国以北,乌塔国以东,扇形的地块同时与两国接壤,还紧邻着昔日滕王的属地,哪怕只是一次暴民做乱,朝廷也还是慎重地派去了最英勇的将军。

而公主的情绪不稳,哭哭笑笑,被认为是孕期反应和担心夫君所致。

没有一个公主是幸福的,当时齐瑞不以为意,后来想想,那可能是真的。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是嫁出去之后呢?公主的身份便是一道鸿沟、一座高山,横亘耸立在夫家面前,挣脱不了皇帝女儿的枷锁,放不下皇家的尊贵威仪,她们的幸福便只在看得见的地方。这还不算那些和番远嫁、客死他乡的公主们。

再看他的姑姑、姐姐们,甚至那些表姑、堂姐妹们,哪一个不是表面尊荣背后却各自凄凉?

不对,有一个,应该有一个例外,他四叔珩王家庶出的茹郡主自幼便与众不同,姑娘家喜欢的她一概不喜,既不贤惠也不贞静的她,粗枝大叶不说,还好动好闹好打抱不平,为嫡母不喜,姐妹不容,十八岁还未出嫁,她却不在乎,依然故我,终因掌攉大王妃闯下祸来,珩王将她关起来还未等处罚,却突然失踪,同府中一个年轻的侍卫一起,再没回来。

多年之后,有人在江陵一条船上看到她,已然结婚生子,看起来很幸福。等珩王听说急速派人去,却扑了个空,此后再无音讯。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位堂姐的启示,明昌开始有了反常的动作,比如偷偷变卖首饰换钱,再比如学习外地方言。

这引起了齐瑞的注意,顺藤摸瓜,按图索骥,终于追查到秦楼楚馆一个浪荡琴师身上,严令查杀,却还是让那人跑了。涉及公主闺誉和叶家名声,无法大张旗鼓的查办,但依那人的警觉和逃走时的身手,绝非一般琴师。

当偶然听到妹妹哼起的南地歌谣,齐瑞隐约嗅到阴谋的味道,几经暗查,终于证实那人竟是南越的探子,谁能想到南越赵王宗潭竟把他的堂弟派来当探子,还勾引了别人的妻子。

那时的明昌已经挺了很大的肚子,她不可能怀着身孕去私会男人,这孩子该不会……

齐瑞想起先帝带着太子去南越会晤,而他被康王和王夹击,什么都无暇顾及的那三个月。

正是在那之后不久,公主爆出怀孕……

这么说……

他的心头浮现巨大的怒意,从来没有过的愤怒让齐瑞必须用尽全力控制杀意,这让他看起来冷极也淡极。

“没错,这孩子不是驸马的。”莲倒很坦然,没有丝毫羞耻地,甚至好似放下一个担子般天真地对兄长道:“我要离开这里,皇兄,你会帮我的对吗?”顿了片刻,又颤抖地加了一句:“别再恨我了好吗?”

她的失贞会给皇家和叶家带来羞辱,会引起父皇的愤怒和叶家的背离,会动摇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了一切。

显然,这个孩子不能留,可是八个月的月份已经不能再落胎了。而且,这件事母亲也知道了,生身之母跪下来求他帮帮唯一的妹妹,不顾会不会让他真的半途折戟。

——荐清,若我折戟半途,你可会为我长歌一哭?

——与其关心身后,不如珍重眼前,殿下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想走也要先把孩子生下来。”齐瑞看着莲的肚子道。

这个时候走似乎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她的情夫不是南越宗璇的话。

一想到在那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那个人不知多少次把淬毒的利刃朝向他心心念念的少年,就觉得心惊肉跳、魂不附体。

“皇兄答应了?”齐莲又惊又喜。

“谁叫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齐瑞学着母亲的口吻无奈道,眼神却一片冰冷。

她可以走,但那个男人必须死。

“我知道,我就知道皇兄还是疼我的……”齐莲哭了,她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次,皇兄又肯对她好了,果然只要她离开……

但是想到离开,心里又空落落的,满是不舍。

她抓着兄长的袖子,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把已经到嗓子眼儿的那声“哥哥”叫出口。

左胸肩窝处再一次被泪水打湿,既烫又凉,齐瑞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些许悲悯。

母亲只是基于恐惧,可曾真正为她想过?

就算想,两个深宫内院的女人又能想到什么?就像一个笼子里住惯的鸟儿只看到外面的阳光和花香,却不知还有风刀霜剑、电闪雷鸣。

最可能,她离开的同时就失去了所有价值,对那个人而言。

这一刻,齐瑞如真正相亲相爱的兄长般担忧了。

“如果离开,你就不是公主了,没有人伺候,没有人保护,什么都要靠自己。明昌,你真的想好了吗?”

尽管她诅咒悲惨的命运,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毕竟也享受了十几年公主的待遇,一旦失去,别说幸福,连生存都成问题。

“我有他,他会保护我,我还有皇兄啊,离开这里皇兄就不会恨我,还会象以前一样对我好,照顾我,爱护我,不让别人欺负了去……”

天真的妹妹一脸幸福的憧憬,齐瑞的心却沉了下去。

腊月十六,明昌公主偶感风寒、身体嬴弱恐生产困难的流言从御医院透出,渐渐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