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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颇老矣 杀伐决断(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4186 字 2020-07-10

至此,范承文的葬礼已隆重得超过了一个臣子应得的最大荣耀,这算不算更光荣的死?

回宫的路上,中书舍人汪庶鹮被圣上召到身边:“朕拟增开武科,爱卿意下如何?”

汪庶鹮道:“臣能体会陛下求才若渴之心,但去年才秋试过,此时再……恐怕不妥。”

书呆子,还真当是和他商量,齐瑞道:“秋试的条件比选妃还多,条件比法典还严,不要那个。历代先皇俱崇文,于是我朝多儒官文职,赢弱书生,以至屡有被他国甚至小国进犯欺辱之耻。锦绣河山,国富而民不强,焉能不令人垂涎觊觎?民间不是有‘穷学文富习武’之说吗?今国库充盈,百姓富庶,朕要推尚武之风,树强国之基,怎可拘泥于形?此次武科,不论贩夫走卒或为仆为役,不论江湖草莽或邢释之身俱可参加,还要仿文举取三甲进士,入选即可出仕,受皇封,你去拟旨吧。”

汪庶鹮心悦诚服,欣然领旨,很快一份文采斐然,又令许多人精神大振、欢欣鼓舞的诏书公布于天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止叶荐清,其实很多人都说过靖王殿下特会捞好处。或许对于捞好处,他确实有些天赋,甚至有些好处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

先帝去南越会晤期间,康王和王各自相安无事,却默契地疯狂挤压太子的权力空间,齐瑞的压力骤然大了起来,毕竟作为与太子最为亲厚的兄弟,许多情况下他都不能不管。

风雨飘摇中他咬牙替太子守着最后的扁舟,原本是不得不为,却奇异地得到了一些太子属臣的认可,文坛巨匠汪庶鹮便是其中之一。这位汪大人表现认可的方式就是主动要求教导靖王殿下诗文,把周坎笑得仰倒。

苦苦周旋三个月,终于等到先帝回京,那三个月,齐瑞几乎什么都顾不上,一天恨不得劈成两天过,还好,那段时间明昌也消停了,没有给他找什么麻烦。

这次和南越君王会晤非常愉快,先帝回来后精神大好,顺理成章地收回了康王殿下监国的权力,却没有提废立太子。

这让以为斗倒太子就可理所当然取而代之的康王深深的失望了。加上太子退居幕后,宁王远离朝堂,新的权力格局重建,先帝既没偏向康王,也没器重和王,反而却把靖王抬了起来。

在新的权力格局分配中未能捞到好处的齐锋开始质疑父皇的用心,找人屡屡试探的结果是先帝震怒,在朝堂上狠狠训斥了某些人,虽未点名,人人却都心知肚明。

眼看局面越来越不利,齐锋的沉稳如龟裂的壳,已经难以掩饰急躁,尤其在对军权的意图上。顺者昌,逆者亡,他暗地里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险恶,有两名将军已遭难。

荐清回来没几天就又去了军营,除了接风宴那次,齐瑞几乎都没见过他。终于等到他回家,借着打猎把人约了出来。

“小心康王。”把随从远远抛于身后,两人打马进入山路,齐瑞低低说了一句。

叶荐清微微挑了挑眉,“嗖”的一声长箭离弦,五十步开外,一只红黄色长尾雉扑腾着落入草丛。

“好箭法!”齐瑞稳稳地坐在马上赞道。

叶荐清驱马过去捡了,扔在山道上,然后拍去手上的雉鸡毛,勒马回身笑道:“荐清以为殿下是来打猎的。”

他从南越回来后心情也很好,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多了几许少年人朝气,看来和南越宗熙的相会让他非常愉快。

看着眼前的笑脸,齐瑞也笑了:“当然。”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事实上,从看到他,他的心就已喜得不行了。

“怎不见殿下的猎物?”马鞭轻扬,叶荐清目光揶揄,扫向靖王殿下挂在鞍前满满的箭袋。

“那不是吗?”齐瑞含笑朝他面门一指,叶荐清一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瑞一摆马鞭,刷地甩过去,鞭稍卷向对方额前。

他不喜欢打猎,以前不喜,如今也不喜,偏偏他心心念念的将军很喜欢,同那些皇亲贵胄们一样,把打猎当作一种消遣,享受围追猎杀的乐趣。

就不知若有一天被别人当作猎物会有何感想?

“好!”叶荐清喝声采,身体陡然后仰,在马上一翻,脚尖精准地点在对方不及收回的手腕。

这一下极快,力道却掌握的恰到好处,齐瑞仅是手腕一麻,马鞭都未脱手。感慨于他武功精进神速,刚想佯装落马吓唬吓唬他,胯.下枣红马却突然一声长嘶,发疯一样的乱跳乱冲乱撞起来。

“怎么回事?”

嘴里这样喊,心中却如明镜,这匹马怕是被动了手脚。

枣红马疯狂地跑跳着向山上冲去,剧烈的颠簸让齐瑞左摇右晃,眼前一片模糊,无法辨不清方向。

“俯身,抓紧辔头,别松手——”

叶荐清心急如焚,眼见山路狭窄,树木丛生,怪石突兀,无法容两马并行,只得打马紧紧跟随。终于见一段稍宽处路面,他松口气,提僵前冲至两马并行,喊道:“跳过来,快!”

听他的声音近在咫尺,齐瑞心里稍安一些,欲抽脚,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脚被别在马镫里,怎么也抽不出来。

“不行,脚别住了——”

“放开缰绳,抱住马脖子!”叶荐清尽量贴近,想拉住枣红马的缰绳,却被疯狂的马儿一次又一次地逃脱。

“伏下身!”他大吼。

齐瑞也想,可身不由己,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呼呼的风在耳边咆哮,四周的景物在眼前倏来倏去,什么也看不清,他第一次慌了。

倘若就这样死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清,”尽力把脸转向他的方向:“我心、悦——”

强劲的风把他的声音灌了回去,身体突然一紧,有人重重落到他的背后,一只手臂绕过他抓住缰绳,另一只手用力把他的肩膀按下去,大喊:“抱紧!”

感受到身后的热力,齐瑞心砰砰地几乎跳出嗓子,依言紧紧抱着马脖子,叶荐清一边在乱跳乱跑的马上稳住身体,一边俯下身探手去摘马镫,马背依然在颠簸,风依然咆哮,飞速后退的山体象劈开的激流。

我心悦你,心悦你啊,听到了吗?

齐瑞转头,想看看,看看不顾危险、用尽办法救他的人,却突然有三个猩红的大字映入眼帘:“鬼愁涧”。

还差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发疯的马儿正狂奔着冲向传说中有阴风蔽日、怪石如刀、流水漂橹之称,鬼神也难渡的山涧。

霎那间,齐瑞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提醒他独自逃生还是就这样一起……

突然寒光一闪,“扑——”,眼前突然一片红,淋漓的鲜血中,枣红色的马首飞起,然后是马腿、马腹、马身,秋水名剑削铁如泥,今日竟被用来当屠刀肢解了一匹马!

身首分离的马尸滚下几近垂直的陡坡,被如刀般的乱石割得支离破碎后,落入湍急的激流,刹那间片影无存。

惯性前冲的齐瑞被硬生生拉住,重重甩在地上,脚上犹挂着染红的马蹬和一片连着马鞍的残缺马身,血肉翻起,白骨森森,腥气弥漫。

之前被颠簸的头昏脑胀,本欲作呕,乍见如此惨状,齐瑞只觉胃里翻腾,他抚胸,硬生生忍了下来。

目光所及,一只染血手摘下他脚上的马镫,反复看了看,冷笑一声,抬脚一踢,最后一片马身也落入滚滚激流。

“是谁?”

方才还笑容朗朗的少年将军手中持剑,脸上带血,眸中戾气狰狞。

这才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狠暴烈的一面,联想他方才肢解骏马的残忍和冷酷,齐瑞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可知是谁?”他又问,狠戾之气退了些,俊颜却一片肃杀。

齐瑞摇头,双手撑地想站起却忽觉脚腕疼痛,又坐了下去。

“别动。”

叶荐清还剑入鞘,擦了擦脸上的血,走过来蹲在地上抬起他的脚腕,齐瑞身体一颤。叶荐清看了他一眼:“有这么疼吗?骨头又没断。”

“你——”齐瑞觉得被他握住的脚踝像有一团火,烧得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心也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差点害死了你……”

那时若来不及自己会怎么选,放他独自逃生,还是……

“你可不像是这么胆小的人,”哪怕身怀武艺,也是娇生惯养的,叶荐清好笑地拍了拍依然发抖的肩头:“就算我有事,也不是你害的。”

“可是,方才倘若你稍一犹豫,咱们俩就都……你为何这样拼命救我?”

“为何要犹豫?”叶荐清觉得靖王殿下的想法太奇怪了,性命攸关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不是最喜欢马?”

叶荐清一怔,惊讶地看着他:“殿下莫非觉得自己比不上一匹马?”

齐瑞再不想开口了。

稍事休整之后,两人准备下山,叶荐清又问:“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

“想杀我的人那么多,哪里分得清?”齐瑞道:“算了,不管这人是单纯想杀我,还是一箭双雕在杀我的同时连带害你,反正此刻咱们没事,走吧。”

想杀他的人很多吗?叶荐清拧眉。

齐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是他吗?”叶荐清问:“你刚才让我小心的那个人?”

齐瑞一震,勉强道:“我小心防范就好了,有些事没法证实的。”

终于说到兄弟阋墙了,还是一向避而不谈的他主动提起,终不枉自己对着镜子把这苦涩无言的表情练了好久……

叶荐清抿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就像信王殿下的死?”

信王殿下英武豪爽,尽管出身宫廷却颇有侠气,论行事论性情倒和南越宗熙有几分相似,一向最对他的脾气,那样的惨死确令他痛心疾首。

“是啊,”齐瑞也黯下脸,语气说不出的痛楚:“就像……五哥的死。”

还搭上数万将士的性命和莫怀远一世英名,也是在那之后,朝廷最有前途的少年将军疏远了所有皇子和谋臣,以强大的实力收纳权力,以冷肃的心置身事外。

但是愤怒会让这一切改变,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么就把这当做命悬一线的意外之喜吧。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感受着身边人浑身都泛起凌厉的怒气,想到他方才挥剑斩马的杀伐决断,齐瑞在心里给那个名字上打了一个叉。

驱策追日神驹,赏玩秋水名剑,还和心上人如此接近,下山的时候,齐瑞几乎想感谢做了手脚的人了……

出了这样的事,随从们都吓坏了,靖王殿下差点没命还受了伤,这罪责怕是轻不了,本以为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殿下竟然没有怪罪,还在圣上那里替他们求了情,最后只略施薄惩,心中感激万分,纷纷立誓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他只是心情好罢了,这份好心情保持了半个多月,每每有人探问,殿下何事如此高兴?他都笑而不语。

直到有一天,齐瑞进宫赴宴,到殿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一位大人喜气洋洋地道:“殿下真是,早知道明昌公主怀孕的事,怎么不说出来,好让我等也沾些喜气……”

“明昌她——”

怀孕了?喉咙一窒,齐瑞用力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先笑了两声,再道:“这等事自然该由——”

前方,昂藏挺拔的身影从偏殿走出。

山河日月,风起云涌。

他的声音被卡在嗓子里,再也发不出。

“恭喜,恭喜将军,刚才还同靖王殿下说起……”

人们争相围拢过去,身边一空,呼吸陡然顺畅了许多。

要去道贺吗?齐瑞松松衣领,嗓子却还是像被人扼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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