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江山(我是等闲)_无往不利 刀下留人(2 / 2)_东帝江山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无往不利 刀下留人(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4412 字 2020-07-10

出征时跨马提枪横扫千军的威武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如今却只剩下囚衣镣铐英雄末路的狼狈。这个天下是现实的,一次失误足矣抹煞一生的功业。

朝堂之上,莫怀远没有为自己辩解就俯首认罪。他的眼睛里没有不平,只有深深的悲怆。那一刻齐瑞大概理解了他要荐清留在京师的用意,政治的残酷远比战争更甚,更让他无能为力。

朝廷上下泾渭分明,有人请求严惩其违抗圣旨,有人却要极力为他辩解,除了四皇子和王殿下坚持严惩外,其他几位皇子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太子不去定夺,把这个难题留给病重的君王。

一边是少年时期就追随他、忠心耿耿的栋梁之臣,一边是为国效力却被陷害、死得冤屈惨烈的爱子,这个抉择对于先帝,是难以想象的煎熬。

在病榻前和莫将军深谈一夜之后,先帝下旨,莫怀远作战不力,抗旨不遵,判处斩首之刑。

这个结果一经公布,便引起极大的震动。

行刑之日,几乎全城百姓都来观看,武将们跪了一地围住刑场,拉也拉不开。还是莫怀远厉声喝退了他们,才得以踏上行刑台。

秋云长阴,将近正午,天气闷热。

齐瑞易容隐在人群中挤到前方抬头看去,中州第一将军魁梧的身躯端然跪在刑台,尽管须发凌乱,神态却依然如端坐战马般稳如泰山。

这些日子齐瑞找人打探过莫怀远,却没有得到任何能把他与清扯上关系的信息。

此刻他仔细地审视,想在这最后一刻从他的脸上看出某些端倪,也没有,莫怀远方面高额,粗眉深目,五官粗犷而开阔,和让齐瑞时时放在心上的少年将军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和王也来了,他脸颊深陷,面无表情,带着一众随从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的宫墙之上。这是自胞弟出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之前。

“他摔跤了,我都会疼。”

那时他是这样说的吧,门外是痛哭的母亲和亲随,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风吹起比雪还白的披风,露出里面同样的白,旁边的侍卫也都一身缟素,而他的头顶,乌云翻墨,越压越低,天黑如盖,眼看将有一场大雨。

第一通炮响,伴随着一串的惊雷振聋发聩。人群里有人在传,将星将殁,天亦同悲。

第二通炮响,狂风骤起飞砂走石遮天蔽日。人们莫不掩面遮挡,人群松动了,似再不忍看这天地同哭、英雄末路的惨状。

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劫法场的最佳时机。

不能等到百姓都散去,齐瑞看看四周,趁乱挤向持枪的士兵。

蓦地,就在齐瑞扣紧手中暗器将要出手的瞬间,跪在行刑台正中的莫怀远突然转头凝目,隐在花白乱发之后的眸子精准地对上他的眼,深沉而犀利的目光让齐瑞一怔,这是一个即将赴死之人应有的目光吗?

对视片刻,齐瑞低下头,如来时一般悄悄地向后隐去。

第三通炮响,大雨倾盆,似将天与地都连在了一起。

“斩!”监斩官声冷似铁,面寒如冰。

“莫将军,莫将军啊——”

跪地不起的他的亲随部属开始长声恸哭,却挡不住血红的令牌被扔了出来。

齐瑞紧盯着莫怀远,他却举头望天,雨水在凌乱粗犷的脸上溅起水花,莫怀远缓缓闭上眼,灰白的唇边莫名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什么动静也没有,难道猜错了——

魁梧的红衣刽子手把闪亮的钢刀在一旁的清水中蘸过,然后高举过头。

便在此刻,莫怀远猛地睁开眼,转头向西。

齐瑞的心在那一瞬间狂跳如雷,几乎听不见周遭的一切,直到一声长啸传入耳际。

“刀——下——留——人——”

虎咆龙吟般的长啸盖过了风声、雨声和震耳的雷声,远处,骏马狂奔的四蹄几乎拉成一条直线,而比那更快的是一枝箭,穿过疾风骤雨,如一道厉闪劈开混沌的天际。

大刀飞出场外,执刑的红衣大汉大叫一声捂着震裂的虎口,鲜血从指缝中滴落。

骏马奔来的方向,人潮自发的退开一条窄道,士兵们还未来及反应,白袍银枪的年轻将军便从马上高高跃起,在人们呆愣的目光中落在高台,银枪一挑,挂着白幡的旗杆轰然倒地,溅起高高的水花。

清——

齐瑞的眼睛须臾离不开日思夜想的身影,手一松,几颗石子劈劈啪啪落在脚边。

不知是脱力,还是后怕,白袍将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他用一只手撑住才没有扑倒在泥里,头盔掉了,甲胄松了,头发上脸上沾满泥水,他就那样跪爬到莫怀远脚边,许久没有抬头。第一次见他那样激动、那样虔诚、那样卑微,齐瑞心疼得无以复加。

如此狼狈啊,可是谁能觉得他狼狈?

“你——”带着镣铐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虎目微合,莫怀远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悲:“不该来的——”

“该或不该,从不在荐清顾虑之内,荐清只知……您不能死。”

齐瑞抚住躁动的胸口,哪里是冷情啊,这个人,他心中的热血直可融掉钢铁。

他是要将这满腔热血全部留给在乎的人,为此,他可以置生死于度外,为此他甘于受辱,勇于冒险,甚至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就像此刻,他为了莫怀远,不顾千里之遥,冒死进京,甚至不惜放下正在追击的叛军,若此时敌人反扑……

不及细想,事实上叶荐清一出现,齐瑞的脑子就再也不能思考其它的东西

监斩官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叶荐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离职守,扰乱法场!”

“错!”

确定恩师无碍,叶荐清起身,抬手一招,白马昂着脖子踢踢踏踏走到近前,人们这才发现白马的脖子下面还挂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包裹。

叶荐清一手持枪,一手拎着包裹向监斩台走去。湿透的白袍包裹傲岸的身躯,尽管形容狼狈,却无损威仪,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站站站——站住,你要做什么?”惊惶失措的监斩官躲在一排侍卫后面不住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没有擅离职守,亦不想扰乱法场,荐清此来,只想请大人将此物呈给陛下。”

走到近前,叶荐清站定,曾洞穿过百步之外大树的银枪挑起包裹递了过去。监斩官颤颤巍巍地拿下包裹,抖开,再颤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暗红色的木盒,随即惊得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木盒翻到,滚落一颗人头。

虽然没见过,此时此刻,齐瑞也能猜到,那是滕王的首级。

短短的时间里,他又撰写了一个战争神话,人们由此而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并非只是传说。

“荐清在此等候陛下裁定。”

叶荐清双膝跪地,任雨打风吹巍然不动,那样清晰而坚决地表达同生共死的决心。

是以此不世之功抵彼一时之过,还是毫不留情地斩杀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大将?任谁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齐瑞转头,宫墙之上,和王一身缟素的身影消失了。

先帝让叶将军从午时跪到申时,才传旨赦免了莫怀远,也得到了他誓死效忠的承诺。

从此,中州第一将军退居幕后,战神将军的时代正式到来,那时他刚满18岁。

滕王伏诛,叛军却还未全歼,凌晨,他就将离开京城折回沙场。

“当心。”

悄悄赶去十里长亭相送的齐瑞无力拉住他疲惫的脚步,只能忧心的提醒。战局也许很快就能平息,京城的暗潮汹涌才是最可怕的。

“嗯,”叶荐清点头,突然问:“不是你吧?”

齐瑞一怔,随即明白,他在问信王的死。

“不是。”

虽然很想问,若是呢?但是齐瑞知道此刻半点玩笑也开不得,在荐清好不容易对他建立了一点信任的时候,是啊,若非有那么一点信任,他是不会问的。

“可否请殿下……”

“调查出来我第一个告诉你。还有,”看着他的眼睛,齐瑞走近一步:“叫我名字,你答应过的。”

“终于见到一个比宗熙还固执的人,”叶荐清豁然笑了:“好。”

再答应一次,却仍是不叫。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齐瑞觉得浑身懒懒的,不想骑马,甚至不想动。

想起他说“好”时的表情,齐瑞忍不住傻笑,可是想到南越宗熙,又气愤地咬牙。

唰——

黑暗里突然寒光一闪,恶风袭面,齐瑞本能拧身,森冷的长剑刺破衣衫,贴着肉皮划过,惊出他一身的冷汗。

什么人,来不及问出口,第二剑又到了,齐瑞就地一滚,摸到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喀嚓,石头从中分成两半,剑势却丝毫不减,眼见到了面门,危及中齐瑞大喊:“叶将军救我——”

来人一惊,齐瑞抬脚踢在他手腕,长剑飞出,来人缩手退步,齐瑞这才看到一个黑巾蒙面之人立于长亭外树影中,长长的斗篷从头罩到脚,就连身形也无法看清。

长亭外,树影中,暗夜黑衣,他来了多久?为何而来?

“你果然会武。”来人道,暗哑的声音一听就是刻意伪装的。

果然?齐瑞皱眉,来人认得他,并在某刻猜测他会武。

此人必须得死,齐瑞摸摸腰间又放下,突然探手捡起方才被他踢飞的长剑。

来人却没有动,冷眼看着他:“想杀人灭口?”

没错,齐瑞笑道:“阁下想杀人就要有被杀的准备。”

摆剑直刺的同时,他留意四周,不知有没有同伙。

镗锒一声龙吟,来自身前,紧接着手心震荡,齐瑞急退,再看长剑已然化为两截。

太轻敌了,齐瑞额头见汗,那人却没有上前,手中短剑弯弯如月,璀璨如虹。

“孤月!”

非是惊诧于此剑乃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而传说中,它是当年魔教教主的随身兵刃。

气氛突然一滞,杀机立现,齐瑞终于确定,此人之前并无杀他之心,而此刻,他苦笑,恐怕非杀他不可。

虽然师傅号称武功天下第一,但是因为自幼在山上,很少和人交手,齐瑞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武力。只知道因为缺乏兴趣和懒,再加上师傅的极少过问和师兄的纵容,导致他的功夫在几个师兄弟里面是最差的。

或许堪比一般的江湖好手?可惜此人绝非一般。空手对“孤月”神剑,齐瑞实在没有把握,瞄瞄手中的断剑,干脆当暗器扔向那人。

“还你。”

趁他闪避,齐瑞往怀里摸去,火折子,还有想给荐清驱寒却没用送出去的酒,有了,他当机立断摔碎酒壶,点火,一时之间十里长亭火光冲天。

如果还执意要打,就要怀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来人显然比齐瑞想象地更害怕暴露身份,火光一起,便飞身而去,抛下冷冷的一句:“靖王殿下,后会有期。”

呼——齐瑞松了口气,不行,得叫师兄来,最好把“长天剑”也带来。

一切如所愿,师兄收到他的飞鸽传书,很快就到了,可是,那人却再未出现,更无从查起。

师兄留了一段时间,听闻师父闭关,便又回去主持门中事务。

不久,先帝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找个理由收回了太子监国的特权。

有时候齐瑞忍不住怀疑,最聪明的其实是父皇,如果他的心再狠一点,性情再强悍一点,心胸眼界再宽一点,必可打造千秋万代功业,可惜儿女情长成了他的负累。

信王的死终成悬案,再无人提及,礼部顺理成章地归于他掌控,从此六皇子齐瑞终于有了落脚点,有了和其他皇子公平较量的舞台。

想起清为莫怀远做的一切,想起他说南越宗熙时怀念的表情,想起他含笑的那声“好”,齐瑞发誓,即使倾尽一切也要成为他在乎的人、最在乎的人、唯一在乎的人。

m.23dushu.net稍后为你更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