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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往不利 刀下留人(1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4412 字 2020-07-10

不管什么人都有无法克服的弱点,只要对症下药,焉能不手到擒来?

张岱第一个软了,然后是徐士炜,连范承文也写下悔过书,自言时日无多,请求陛下念在往日情分放过他的家人和亲族。

和预料的一样,齐瑞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呵,忠心不二,果然只是书本和戏文里的东西。

“废话连篇!”

把供词扔在御案上,齐瑞揉了揉眼睛,内侍适时递上用热水泡过的汗巾。

虽然满纸都是悔过之言,用词遣句看似情真意切,却也空泛得很,齐瑞想知道的他们的动机、原因、目的、如何运作,以及同谋,甚至幕后一句都没有。

老匹夫,这个时候还想打马虎眼。就冲着他们这种服软不认帐的劲头儿,也知道背后有人怂恿或者——指挥?

“还有什么?”

齐瑞歪在围榻上,一边问杨衍之,一边用热汗巾按在一只眼睛上,以解除酸胀和干涩。

“还有范太傅病情加重,恐怕……嗯……那个……不太好,陛下看是放还是……”

“大臣们都怎么议论?”

“这……”杨衍之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陛下,臣委屈啊,”杨衍之伏拜在地,苦着脸奏到:“他们把臣说成陷害忠良、祸国殃民的酷吏佞臣,要把臣陵迟了呢。”

“谁人陷害忠良朕最清楚,你不用怕。”

福公公捧过来新的热汗巾,齐瑞换过按住另一边眼睛。

“陛下圣明,其实刑官哪有不被骂的,臣倒无所谓,可是他们不该暗地里骂大将军,想想大将军对我朝的功劳,想想他一身正气满怀忠义,却被说成……说成那样,臣真是气得不行……”

“说成什么?”齐瑞直起身,把热汗巾“啪”地丢到桌案上。

杨衍之吓了一跳,连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臣实在说不出口。”

“那就别说了,”他还不想听呢,齐瑞问:“都何人所说?”

“这……”

“怎么?这也说不出口?”

“不是,不是,”杨衍之忙道,却一脸为难:“说是说得出,只是说过的人有点多……”

“有多少,你列出来,朕倒要看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

“臣遵旨。”

杨衍之躬身退了出去。

福公公又拿了个热汗巾过来,道:“陛下该歇息了。”

“不忙。”齐瑞拿过来擦了擦脸和手,笑道:“你说杨衍之的对头会有多少?”

居然动脑筋到大将军的头上,没想到此人跟了他这么久了,也会办这样的傻事,真当他是先帝,一遇到“影妃”和宁王就昏了头?

看来这个人也该谢幕了,对啊,齐瑞陡然想起一事,思忖片刻,笑道:“如此……才圆满。”

今日月圆,就让一切都圆满了吧。

像搬开心里的一块大石,带着踌躇满志的笃定和如释重负的坦然,齐瑞踏着月色来在大将军府。

行至敞开的院门,停了一下,举起袖子闻了闻,也还好,他应该闻不出自己今日忘了沐浴吧?想到清爱洁的程度,齐瑞不禁笑了一声,抬腿正欲迈过门槛,却听熟悉的声音道:“因何窃笑如贼?”

左侧的窗子无声打开,露出看了千遍万遍仍然让他心弋神驰的面庞,温柔的晚风吹去了他眼中的清冽和倨傲,满月清辉柔和了他脸上的刚毅与严肃。

上次见到他这样的轻松惬意的表情应该是很久以前了,齐瑞楞了一下,喜悦汹涌如潮。

“清——”

大步越过花圃,踏过栏杆,直扑到廊下,顾不得脚下似带倒了什么,隔着槛窗,手指忘形地抚向含笑的嘴角、坚毅的眉锋、黑亮的双眸……

截住那只作乱的手,叶荐清笑道:“才两天不见,怎好似不认得了?”

“不是不认得,而是你又好看了。”

叶荐清闻听笑意一敛,齐瑞忙陪笑道:“好吧,好吧,大将军又难看了还不行吗?”

就夸不得一点,唉,双手交叠凑过脸笑道:“看哪,你一天比一天难看我还如此心悦于你,多不容易,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又耍嘴。”险些被凑近的笑脸晃了眼,叶荐清稍稍后移。

他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呢?或许可以……齐瑞在心里悄悄计量,却听叶荐清问:“何故到了门口却不进来?”

“怕扰了你的好梦呗,”隔着窗子拉过他的手,把布满厚茧的掌心贴在脸上摩梭,齐瑞满足地叹息:“在等我吗?”

这个想法让他心一跳,猛地抬头,只见一向端严的俊脸微现赧然,却没有躲避他迫切的视线,沉声道:“不行吗?”

“行啊,当然行了,我日思夜想,求之不得呢,我的大将军……”齐瑞笑得忘形,脚一动似乎踩到了什么。

“咳,”大将军不知何故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它,“你不觉得别扭吗?”

的确,窗沿踏板正硌着大腿,脚底下好似也不怎么平整,“是有些……别扭。”

大将军又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那花是仲文最宝贝的一盆。”

“啊,”齐瑞大惊,挪开两步,但见花残叶落,红消翠减,怎一个惨字了得,齐瑞提提衣摆,再看看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花枝担心了:“仲文他不会不让我过府了吧?”

叶荐清好笑地道:“借他胆子。”

齐瑞笑坏了,仲文大管家的胆子的确不怎么大。

“何事如此高兴?”

“今日有什么好事?”

两人同时开口,齐瑞噗嗤又笑了,叶荐清也忍俊不禁,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到屋里,齐瑞甩下染上花枝的鞋,脱了外衫,又擦了擦手才坐下。

解决了那桩事,他很高兴,尤其是离间计的见效,让他很想跟荐清炫耀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又顿住,他发现绕过先帝遗诏说明这件事几乎不可能,要么不说要么全讲。

讲还是不讲?

讲的话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岂不辜负良宵?何况他料想此事并没有完。

最后,齐瑞只将范承文评价他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什么需忍则能忍人所不能忍,当断则能断人之不能断……

什么英明睿智又杀伐决断……

叶荐清听罢叹道:“太傅果然有识人之明。”

“你觉得他说得对,难道你也是这样看我的?”托腮的食指轻点脸颊,笑容既矜持又有几分小得意,眼睛期待地看着心上人。

“起初不是,”看了他一眼,叶荐清又道:“太傅之识人,荐清差之远矣。”

起初还让他滚来着,齐瑞笑道:“英才盖世的大将军今日怎得如此谦虚?”

“绝非谦虚,”叶荐清道:“近日偶有回顾往事,突然发现我可能真的不大会看人,就连身边的人也经常会看错。”

听他语气有几分沉郁,齐瑞想也不想便替他辩解,“人心隔肚皮,你那时全部心思都用在打仗上,会看错些也很正常,并非你没有识人之明,你看,对于同袍和敌将,你可从未看错过。”

他也在回顾往事?可想到了什么事?

“对了,你从前为何那么讨厌我?”

叶荐清讶然:“我何曾讨厌你?”

“不曾吗?”齐瑞哼了一声,道:“那个时候,你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不问出身,不分贵贱,哪怕一句话入了你的耳,也能得你待之如友,所以你朋友遍天下。南越宗熙自不必说,我还知你欣赏三皇兄的……嗯,清冷出尘……”

勉强用了一个大家惯常说他的词,说完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缓了缓才继续道:“还欣赏五皇兄的英武侠气,甚至太子的儒雅风度。可是到我这里,从来都是我百般讨好,而你想理就理,不想理就眼不见为净,对着我不是推据就是疏离,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让你欣赏的特质?”

本为让他愧疚,他一愧疚就会对自己特别好,可说着说着,齐瑞的心里也酸涩起来。

他曾经那样的沮丧,甚至怀疑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只能惹他厌恶。

“不是的,”叶荐清摇头:“可能因为你总是让我感到意外,而且你似乎总能知道我在某个阶段最想要的,我却摸不透你的想法,故而不敢亲近。”

“不敢?你也会不敢?”齐瑞轻笑,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襟口颈间:“如今呢,可敢了吗?”

叶荐清一怔,随即像被烫到般缩回了手,扭开脸道:“今日亦不敢。”

齐瑞想起两人初始欢好,他也是这般羞赧又别扭的,心中热潮翻涌,再难自持,“你不敢便由我来。”一把推开桌案,扑上去将这别扭的人紧紧搂住。

不够,还是不够,哪怕两个人已经紧密无法再紧密,齐瑞还是觉得不够,他觉得他们应该还能再亲近、再亲近一些。

叶荐清身子被他扑得歪倒,两个手肘却支在榻上,只需一屈膝便能将人推开,终究不忍,只沉声道:“陛下找荐清就没别的事了吗?”

感受到他的僵硬和抗拒,齐瑞一顿:“你不想?”

“是。”

他不想,不是故作矜持,也不是欲迎还拒,身体这样密密贴近,齐瑞感受得到,他是真的不想。

你这里热情似火,他那边无动于衷,这其实比对方强忍欲念的推拒更加让人难堪。

齐瑞在那一刻恼羞成怒,他压抑着怒气,起身理了理发,又整了整衣,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恶意翻腾,手扶门框回过头,嘴角擒着一丝讽刺的笑看向那不可描述的所在:“大将军不是有什么毛病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太医?”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个,齐瑞知道这句话的后果,而那样的后果正是他想要的。

事后,齐瑞在他的眼睛看到愧疚和悔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搂住他。

冲动的结果就是误了早朝,等齐瑞起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大将军又在练武。

长剑换了银枪,汗水浸透重衫,他练得那样专注,浑然忘我。

这一次不是寂寞,而是压抑。他的胸膛里好似有一只猛虎挣扎着想要脱出束缚,而他正试图用凶狠的、猛烈的招式将它压回去。

齐瑞的心在突然间痛不可抑。

让他做错事,让他愧疚,一直是无往不利的法宝,帮助齐瑞成功地靠近他、困住他、独占他,可是谁知道愧疚衍生的感情能有多深,多长?

胸有猛虎啊,齐瑞曾经看到过他胸中的猛虎,为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当年轻的统帅在湮水一战成名,乘胜追击的时候,另一位将军的情势却危如累卵。

莫怀远用最后的背水一战捍卫了朝廷的尊严,捍卫了一生不败的战绩却把信王殿下永远地留在大漠,尸骨无存。

众人眼中,五皇子一直是最率直、最有担当的一个,他有几分侠气,也敢于直言。几位皇子中只有他还带有几分孩童的习性,也只有他真正把先帝当成一个父亲而不仅仅是圣上,高兴时他会对着父皇撒娇耍赖,生气时也会冲父皇使性子发脾气。

如果说先帝对于宁王的感情有一部分来自移情作用和对美的倾慕,那么对于信王,他是真正把他当成儿子来疼爱的。

这样的刺激,让本就身体不佳的先帝一下子病倒,甚至数度昏厥,尤其在获悉信王的失陷并不单纯之后。

谁不想让他回来?谁有能力设计陷害他?一样的不言自明却查无实据,而这次除了和王,所有皇子都有嫌疑。

先帝知道这场仗不能再打了,病势沉沉中他传旨,圣上病重,暂由太子监国主政。

这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东昌率先停战,很快战事结束。

尽管古语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尽管莫怀远舍弃皇子是为了保全江山保全十万乃至百万人的性命,可毕竟他抗旨了,毕竟信王殿下的陷落,他亦有失察和保护不周之责,在很多人眼里他罪无可恕。

莫怀远把自己装进囚车,一路从北地站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