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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月仙乐 化为灰烬(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4891 字 2020-07-10

说话,齐瑞盯着他的眼,哪怕只说一个字。

循着叶荐清的眼神,齐劭也看到了,他缓缓站起身,绿衫不改,玉颜依旧,明眸清冷如昔。风从林间穿过,吹动竹叶在他身后飒飒而响。

不愧是宁王殿下啊,任何时候都美得不染烟尘。

“三皇兄一向可好?”齐瑞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处传来,震得后脑嗡嗡作响,“怎不说话?不会是一年没见不认得朕了吧?”

说到朕字,齐瑞加重口气,微微抬起下颌。先帝允其不必跪拜行礼,他可没允。

齐劭的嘴唇有些发白,还没开口,另一个人便锁紧了眉头:“陛下!”

这样硬邦邦的两个字,可真冷呢,肯定不比之前的柔声细语。

“看叶大将军时刻都记着朕的身份,三皇兄可别在外面久了,就忘了自个儿还是我朝的宁王殿下。”

齐瑞边说边一步一步走过去,一直走到近前。

“陛下!”叶荐清皱眉,叹道:“何必牵连无辜。”

无辜?哈,不管是三皇子齐劭,还是宁王殿下,还是魔教教主之子,那人从来就没有无辜过!只是在他心里无辜便无辜了,而齐瑞呢,在他心里怕是早已恶贯满盈。

“你还真是不大会看人呢。”齐瑞嘴里发苦,忽觉天旋地转,面前的人也开始晃动,他探手揪住那人的衣襟,凑近耳边:“告诉我,清,你用他的箫之前,擦没擦过?”

叶荐清气红了眼,一把扯落他的手:“够了,你——”随即脸色突变,一把抓住齐瑞手臂:“你——?”

齐瑞用尽力气挣开他的手。

够了,是够了,再下去岂不让别人看笑话看得更快意?

他撑住昏涨的头,用手指了指面前两个人:“二位继续诉衷情吧,什么长相思短相思的都说出来,这回保证没人打扰了。”

头重脚轻,眼睛涩得睁不开,齐瑞用力按住两边太阳穴,力持镇定往外走,不知不觉,越走越快,一跨出府门便唤道:“卫琨!”

暗卫统领卫琨飞也似的出现在:“陛下!”

“回宫。”

齐瑞的意志只够撑到宫门,其后就影影绰绰的,很多人冲过来,很多声音在叫,不断的穿梭扰攘,心中烦恶得要死,齐瑞撑起身,吐出一口一口的苦水。

“退下!”

一个凛然的声音喝道,象炎热酷暑里的一杯清凉泉水,一下子抽走了所有嘈杂,齐瑞觉得身子轻了很多,缓缓闭上眼,向后靠去,不意外的靠进熟悉的怀抱。

“怎不继续饮‘纤月’、诉别情,跟着我干嘛?”

背后的手臂紧了一下,又松下来:“躺好会舒服些。”

他轻道,呼出的气暖暖的,吹进齐瑞的耳朵。

“不,”什么地方比他的怀抱更舒服呢,脑中却闪过竹林边的翠袖春衫薄,齐瑞道:“给我镜子。”

“好,”他说:“先躺好。”

可是,齐瑞等了好久,直到太医走了,喝过药,又道:“镜子。”他才把铜镜递过。

镜中映出一张灰败而憔悴的面容,“真糟糕,”齐瑞道:“怪不得让人越来越讨厌。”

“你病了,脸色自然差。”叶荐清静默片刻,又道:“我并未讨厌你。”

好似听过这句话,对了,那次说的是何曾。

我何曾讨厌你。

“是吗?如果我的病是假的呢?”

见他剑眉一蹙,齐瑞笑了:“原本只是有些受寒,但是架不住故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再受点风寒,加上昨夜……呵呵,就变成这样了。”

叶荐清霍地站起身,走出一步又停住:“为何如此?”

“当然是为换取你的怜惜和眷顾,再顺便要求你答应一些条件,算算我还是赚了。”

“我是问,为何这样说?”

“不这样说你也会这样想,我替你说出来不是更省事?”齐瑞闭上眼:“好了,我要睡了,你走吧。”

敢走的话,他就杀了那个人,反正当初是他先要杀自己的。

孤月神剑的主人、父皇最钟爱的儿子、以容色名动天下的宁王殿下,就是那夜逼得齐瑞不得不火烧十里长亭才逃脱的人,何止那一次,其后他也曾数次想至自己于死地,两人之间更是彼此厌恶到极致。

人们形容关系亲厚总喜欢说亲如兄弟,手足兄弟毕竟血浓于水,就算时事所逼只能不死不休,也无法丝毫不动容,就像太子澜,而其他几位兄长也都有让齐瑞钦佩欣赏和怜悯之处,唯有这位宁王殿下,齐瑞对他是彻头彻尾的厌烦和憎恶。

所以荐清对他不同才更让齐瑞无法忍受。

爱屋及乌,不是也该恨屋及乌吗?

当年,齐瑞亲眼所见,叶将军把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瑰宝“碧月含烟丸”送给了已经拥有无以复加的天恩和无可比拟美丽的宁王殿下。

在边上的人震惊地解释完它的用途,并提议他服下以提升功力之后。

他道:“以外物提升的功力……”

“叶将军必不屑为之。”

齐瑞替他将未出口的话讲完,换来叶荐清一笑:“靖王殿下知我。”

齐瑞正自为这句而欣喜,却见他转而托着那东西走到翠衫轻薄纤尘不染的人面前:“此物转赠殿下,望笑纳。”

“啊,”明眸荡漾,绝丽的玉颜下,宁王殿下手微微的颤抖:“这……”

坚定地把滴翠宝珠放进素白纤手,刚毅的唇角向上划起温暖的弧度:“宝剑既然当赠烈士,明珠岂能不馈高洁?”

好一颗明珠,好一个高洁!

沸腾的嫉妒几乎让齐瑞当场失态,一股气从丹田撞上头顶,噔噔直跳,他自己都很惊讶居然还能微笑着道:“是啊,此物赠三皇兄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好,真好,齐瑞暗自咬牙,不让这高洁的宁王掉进泥沼永不翻身他誓不罢休!

话说回来,其实那种自认高洁的人最好对付,染黑他就等于打倒他了,而这种人往往不会为自己辩解。当然齐瑞不能用自己的手。

先帝毫无原则的宠爱早已让宁王招致了诸多不满,而他的我行我素和即使面对君父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姿态,更让老臣们看不惯,但是不包括几位皇子。

因为大家很清楚,没有一个英明的帝王会如此骄宠他的储君,所以,那正表明父皇无意让他登上太子乃至皇位,就象大家都清楚太子的位置早晚要变一样。无论澜如何的谨小慎微、兢兢业业,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东昌就是澜的“萧何”。

先帝是天下至尊啊,却要迫于东昌国的压力而贬发妻立异族为后,又因为这个骄纵的皇后而无法尽情宠爱唯一心爱的影妃,他心里怎能不存疙瘩?加上这次与东昌西璜之战如此惨烈,太子之位更是危如累卵。

这个时候皇子们都彼此较着劲去博圣眷,以期给日后取代太子增加筹码,谁会去招惹被君父捧在手心里的宁王殿下?

除了齐瑞,就只有一个人——太子齐澜。

短短几个月,太子府的风光就大不如前,看到齐瑞造访,这段时间都深居浅出的齐澜挑起眉:“终于肯来了,我仁孝无双、能力卓绝、群臣无不交口称颂的六皇弟。”

“殿下需要臣弟岂能不来?”对于他的讥讽齐瑞回以谦恭。

“呵呵……”齐澜手里转着酒杯,潇洒笑道:“孤早就无所谓了,不过六弟你可不同。虽说奇峰突起却毕竟根基尚浅,齐锋和齐湛可是卯足了劲要看六弟的笑话呢。”

的确,最近被那两位搞得挺头痛,齐瑞道:“怎能无所谓?只要父皇一日没有选定接替之人,皇兄的地位就不会变,父皇病弱,甚至无法兼顾朝政,只要皇兄诸事不范,待羽翼丰满,恐父皇也不敢擅动。”

“好,”齐澜坐起身子,一瞬间从懒洋洋的安逸青年变成端瑾高华的储君:“早知六弟非池中之物,为兄就听听六弟之高论。”

对着明人无需说暗话,他们都清楚君王之心,所以没有必要再冠冕堂皇地诠释父慈子孝的假象,于是都没有丝毫假意推搪。

“那便先说羽翼丰满,昔日汉高祖欲废太子刘盈,吕后用张良计,召来商山四皓四位贤者,高祖见着四者站在太子身后,便道:‘羽翼成矣。’无奈打消了废立的念头,这便是‘设变致权所以解结’。皇兄深谙‘设变致权’之道,却因形势所迫而导致今日之境况,如今又对于‘解结’颇有顾虑,想是碍于东昌之国,怕动辄得咎,弟有一计,但是……”齐瑞面露难色。

“六弟所言极是,有何良策但说无妨。”齐澜拉着他合榻而坐,言语神态亲密无间。

“皇兄觉得在父皇和群臣的心里,皇后娘娘是东昌的公主还是他的妻子、本朝国母?”

其实齐瑞可以理解,年少的公主孤身远嫁,来到陌生的国度,却从未受宠甚至从未获得夫君的认可和尊重,她思念故国的心必然比任何人都渴切,于是她把这份思念化在身边的事物中。她的宫殿庭园、饮食起居都保留着东昌之风,刚开始人们还可以凉解,但是久而久之,在所有人包括父皇的心里,她首先是东昌公主,然后才是本国皇后。

“多谢六弟明言,这一点孤业已知,正在规劝母后。”

“皇兄果然机敏睿智,古之圣人有言:如欲取之,必先与之。五皇兄殁于西璜,父皇深恨之,弟的计策是设法让东昌西璜交恶,两国一起纷争,对父皇而言一则威胁不再,二则同仇敌忾,我朝与东昌关系必然缓和,但是切记此计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等皇后娘娘撕下东昌公主的身份之后,在这之前嘛,不妨把我朝与东昌的关系搞得更僵一点,也好让人们看到皇后娘娘的诚意和决心。”

“不错,否则又会被人侮蔑为玩弄权术,别有用心。”

“殿下英明。”

这恐怕是两人最开诚布公的一次谈话,也是见解最一致的一次。

过去的嫌隙怎比得上眼前的威胁?正如齐澜所说,他虽奇峰突起却毕竟根基尚浅,比之太子宿敌康王危险性小得多,日后能够掌握和对付的信心也相对大得多。

而当此之时,齐澜若真倒了,齐瑞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甚至可能被打为太子党一同沉没。这几个月势头就不怎么妙,齐澜抽身而退,他反倒成了康王和王共同的目标。

尤其和王,信王的死让他性情大变。

当齐瑞还在师门偷懒耍滑时,他的父皇就曾骄傲地道,几个儿子各有特色,长子锋沉稳如钟,次子澜儒雅如扇,三子劭清冷如月,五子泠坚劲如刀,而四子么……沉吟了好久先帝才道,四子湛的含蓄悠远让他想起古琴“岚韵”,那把据闻是蓬莱仙人取千年岚木和天丝精华而成的古琴,据说它的清音流韵能让风云停泊山河沉醉。

听到别人转述那番言语时,齐瑞曾想,不知六子瑞,父皇会如何形容?

不过,这些年看到各具风采的儿子们明争暗斗,直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先帝的心恐怕早已伤得彻底,寒得透彻,再也没有余力去形容什么。

而如今含蓄悠远的古琴变成一把出鞘的利剑,无人能近其身,无人敢掠其锋。最糟糕,谁叫齐瑞成了那件事后最大的受益者,齐湛俨然把他当成泄愤的对象,处处找麻烦。

不过,也正因此才让齐澜以为他走投无路来求援,看来的这些计策让齐澜很满意,他慷慨地指出了那两位的弱点和软肋。

彼此都很满意,终于该进入正题了,齐瑞道:“再说诸事不范,臣弟以为危险之所以成为危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看到。大皇兄与殿下早就剑拔弩张,四皇兄的剑也已出鞘,这时候就算被他们诬陷攻击,父皇也多半是半信半疑。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和殿下没有过什么冲突的人,又身负盛宠,他一句话的分量恐怕比十个大皇兄、四皇兄加在一起都要重,皇兄可有把握?”

对于那样的人,谁能有把握?何况皇后和影妃早有不和在前。

看齐澜皱紧的眉头,齐瑞知道目的达到了。

他一直记得齐澜的一句话,就是“底牌切不可一次出尽,除非能一次压死对手,否则便没有必要于雪上再加那一点点霜,留着,到后面却可能成为获胜或者保命的关键。”

所以,对付宁王,齐澜肯定不会无有牌可打,只要他出手,肯定一击必杀。

不久,民间开始流传关于影妃的种种传言,说她出身低贱,说她曾嫁过人,甚至推测三皇子的出生时间,言之凿凿地说他并非圣上子嗣。然后宫中也开始了,说影妃与其身边的某某侍卫似是旧识,说他们常常私下密语,甚至彻夜不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何况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影妃的身世即使在她生前也是饱受诟病的。

流言终于传进先帝的耳朵,他起初自是不信,大发雷霆下旨严惩,但是随着影妃和那个侍卫种种诡秘行为的曝光,他开始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派人调查那个在他面前从未出现过的神秘侍卫,却一无所获。

没有人知道那人是谁,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但是种种迹象表示,那个人确确实实的存在过,就在他最宠爱的女人身边,断断续续的存在了十几年的时间。他愤怒地让人抓了所有伺候过影妃的宫人,严刑拷问。

他不知道,严刑的结果往往是拷问官想要的证词,太子还管着刑部呢,如果拷官再得到某些暗示,那么证词便惊人的一致。

先帝崩溃了,曾经带给他最美丽爱情的女人如今也带给他最深沉的痛苦,他不愿相信,可偏偏她死了,让他想问一句都不成,于是,那个和母亲形容相似的爱子成了他发泄愤怒的对象。

他不见他,不听他,甚至封闭了影妃居住的宫殿,不许他踏进宫门。

那夜,影妃的宫殿突然着火,所有赶去救火的人却被一个人挡在外面,轻薄的翠衫换成白衣,背后是熊熊怒焰,比月亮更美丽的眼睛里只有哀悼,愤怒与哀悼,他站成雕像一般,在呛人的烟幕里,静静聆听背后的宫殿一寸寸崩塌,化为灰烬,就像他对父亲的心。

终于,当火光将要燃尽的时候,他见到了苍白而憔悴的父皇。

“不要再提她,”他把一直拿在手里母亲的画像投进火海,转身道:“因为你——不配。”

从此不再踏进宫门,从此不再和那个充满悔意的帝王说话,直到先帝驾崩前一年才因为某件事而破了例。

看着烧为灰烬的宫殿,齐瑞笑而无语。

笨蛋,别再妄想那个人了,因为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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