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江山(我是等闲)_鸟尽弓藏 有过必罚(2 / 2)_东帝江山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鸟尽弓藏 有过必罚(2 / 2)

东帝江山 我是等闲 4034 字 2020-07-10

“兔死狗烹你也许不会,但鸟尽弓藏呢?”叶荐清低头看了看散落在桌案上的奏章,冷笑:“这番闹剧也不过是你想鸟尽弓藏,而他们却逼你兔死狗烹。”

他说不认为公道需要他人来给,其实是清楚这世上何曾有过公道?尤其,若不公来自君王。

就像越是战功赫赫,先帝欲想他死,而今又能比当初好多少?除了不想让他死之外。

抬手,搭在衣架上的披风隔空而起,银丝云纹飞旋展开落在肩头,呼啦啦如猎猎飘扬的旗帜,瑾重矜持的青年霎时间变得威势赫赫。

终究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样决绝的背影,齐瑞不自觉地握紧双手。眼前的一幕突然恍惚了,重叠在久远的记忆里,泰山行馆的冷月,堂皇宫殿的荒芜……

霎时心头烦恶,不能想,不能想,他告诉自己,用力捶向桌案,震落一地奏章,范承文的名字赫然显露。

范承文是先祖敬宗时的进士,比之同期出仕的臣子,他家世平平,貌不出众,才名不显,起初并不得志,在工部多年才任了个从六品员外郎。

那一年湍水暴涨,直淹了六州十八郡上百个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紧接着瘟疫传播,两岸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为赈济灾民,几乎掏空了国库,形势却依然严峻。

有人趁机放出谣言,说此乃天谴,预示朝廷昏聩,国之将亡,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不断有百姓闹事甚至造反,局面越发难以控制。满朝文武一筹莫展,于是敬宗广开言路,求贤纳谏。

范承文一篇言辞恳切的陈情表在众多谏言中脱颖而出,敬宗连夜召见于他,促膝长谈。祖上曾行医的范承文言之有物,连献三策,治瘟疫,筹钱粮,安民心。

数月之后,事态平息,范承文连升三级,次年外放坪下洲,专事河工,政绩斐然,从此一路高歌猛进,不到十年便拜了相,总领百官。

先帝登基后,范承文又坐了多年宰相,朝野之事多仰仗于他。天丰十七年,先帝恩准其告老还乡,但是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得罪“影妃”而自请离京避祸。两年后“影妃”病故,先帝彷徨孤寂之余念及老臣,曾数次提起他的名字。

在如今的帝王齐瑞看来,范承文辅政二十几年,只勉强算得上勤勤恳恳罢了。除了当初的三策和治水的本领,他并未留下什么大的建树和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成就,不过此人有一项了不起的本事,那便是经营人脉。他用这项本事经营出一个“和和气气”的朝廷,君臣相和,文武相亲,大家一团和气,相敬如宾,这样的朝廷桀骜不驯之辈根本无法生存。

向来上有所好,下必甚之,于是举国上下,“和”风劲吹,四海之内,歌舞升平。于君王,这是多么好的时代,不须殚精竭虑便可安享太平,于家国,却是件极其危险又可怕的事情,就在这几十年间,东昌、西璜、南越、北项四方豪强纷纷崛起,而这个自称受命于“天“的朝廷却日渐衰落。当然,若把这些都算在他头上未免冤枉,却和这“仁君顺臣”一团和气的朝廷不无关系。

当年的靖王殿下却还看不透此间厉害,只觉得这样的人正是一个半途归来的式微皇子所急需的。那时的他不应天时,不占地利,若连人和都求不到,凭什么立足,又凭什么去争

境外四方云动,御内暗潮汹涌,皇子们大了,渐渐压不住,力不从心的帝王时常怀念范相在时的和谐朝堂。圣心所向,自然趋之若鹜。

据说范承文昔日与大皇子母族王氏甚是亲厚,康王殿下已派王氏子第与之接触。和王信王的母家陈氏曾施恩于其微末之时,陈家也动作频频。太子亦心动,可惜皇后娘娘既不得圣心,还是外族,他身为储君,又怎敢明着结交高官和世家大族,思来想去,唯有让六弟代他前往才显得足够重视与尊重。

这恰在齐瑞意料之中,他辗转见到范承文,心意拳拳为太子请托。范承文言语之间虽然极为客气,却着实未将来人放在眼里,不过碍于身份罢了,谈了两天毫无进展。此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迅速返回。

东昌、西煌联姻,送亲队伍途经北项时惨遭劫杀,公主身亡,王子殉命,惨绝人寰。两国悲愤之余,同时大兵压境勒要北项给个交待,北项既找不到凶手又无力赔偿,遂遣史向盟国求援。

于是朝堂上围绕着该不该出兵展开激烈论战。

皇长子康王力主救北项,谓之东昌、西煌近年来蠢蠢欲动,此举更是司马昭之心,何况北项是我方牵制东、西两国的重要所在,唇亡齿寒,此番决不能坐视不理。

三皇子宁王忧心才与南越相争,国力损耗,三军疲弊,此时再出兵怕得不偿失。

四皇子和王觉得此时调兵北上,会给南越可乘之机,主张暂不出兵,可遣使北上斡旋,争取和谈的可能。

五皇子信王第一次与同胞兄长相背,认为盟国有难,怎可不理正该出兵,既全道义,又可彰显国威。

而太子独树一帜,云东昌西璜以要交待为名,实则欲瓜分北项,北项已无可救,不如出兵先分一杯羹,再联东昌击西煌,破去两国联盟,从此北线地无战事,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日渐崛起的南越。

大臣们也意见不一。出不出兵似乎都不妥,先帝彷徨之下,终于注意到若有所思的六儿,一时好奇询他的意见。

齐瑞知道,一个未领差事的少年皇子,不论建议出兵或是不出,在父皇和大臣们眼里都无足轻重,不过他却可借此达到所愿。于是道:“儿臣愚钝,不通军国大事,不过听诸位皇兄和大人们都提到南越,好似出不出兵,南越的态度很关键。儿臣听说南越储君正在我境内游历,何不从他入手?”

是啊,两国方罢兵,关系正在修复,若能进一步交好,岂非南苑无忧如此出兵北地进可攻退可守,回旋余地就大多了。

大臣们互相看看,竟都觉得靖王殿下的提议很有道理。

从来乱世更易出英雄,当乱世不可避免,能做的就是要不要当英雄,有些人注定是要当英雄的。

在君王的诏令下,两位少年至交结束携手闯荡江湖之旅,自此走上各自的英雄之路。

齐瑞也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会给心心念念的少年将军带来一场祸事。

他觉得一则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不会苛责能征善战的将军。二则万一有事,以宁王殿下对其的关切,定不会坐视不理,爱子开口,父皇无不应允。三则还有南越宗熙作保,若促成两国结盟,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有这三重保证,齐瑞放心等他回来。

然而谁也未想到这位如此胆大妄为,竟枉顾圣上“携南越储君一同还朝”的秘旨,自作主张将那位关键人物放回南越。先帝气极,这回朝堂上争论的变成了该治其何罪。

另一个让齐瑞和众人未想到的是,一直以为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少年将军竟然辩才无碍。朝会上,他不卑不亢,语言铿锵有力,遣词言简意赅,论辩有理有据。齐瑞这才知,很多时候他的沉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群臣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甚至不必宁王开口,先帝已然动摇,正自举棋不定,南越国书到。

南越之君亲笔书信愿与我朝互结秦晋之好,并特意感谢我朝某位将军对其不肖子的规劝与帮助,把他人品才华夸的天生有地上无,异国君主的溢美之词,对比本国朝臣的群起而攻,让在座的大人们尴尬不已。

南越的求好让出兵北地再无后顾之忧,这样的意外之喜先帝怎能拒绝?于是治罪理所当然变成封赏。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轰轰烈烈开场,莫名其妙结束,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如释重负,有人愤愤不已,有人暗自思量……

看着此间各异的众生相,齐瑞的心中突然泛起凉意。外事瞻前顾后,内事犹豫不决,想出个兵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老了,这个还沉醉于歌舞升平的朝廷,相较虎狼之心的四方诸国,已是老态龙钟。怪不得东昌咄咄逼人,西璜蠢蠢欲动,而南越的求好恐怕也是别有用心,两败俱伤的结局应该是其想看到的吧?

受命于天,四海升平,江山永固,是不是说得多了,听得多了,就会信以为真,就像这些高高再上的王公贵族和”国之栋梁”们。

那个时候,齐瑞突然有了强烈的预感,朝廷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或许将会从此刻结束。

封赏完毕,忧心忡忡好几日的圣上露出了疲态,惯于察言观色的执事太监抖抖拂尘,准备宣布退朝。

“陛下。”忽有一个人出班跪倒,是刚刚接了帅印的莫怀远。

齐瑞心一惊,暗道糟糕,宁王殿下也蹙起眉头。

莫将军出身将门,武艺超群,战功卓著,曾被父皇许以“第一将军”封号,却在三年前校场之上比武输给了14岁的少年,颜面尽失,威风扫地。据说他因此心怀芥蒂,南越战场就暗地里诸多为难。

叶荐清原本在他麾下,平日对他也尊敬有加,犯了事,哪怕是面子上也该求个请,然而朝会上他一言不发,却选在此时开口,定然非好事。

果然,他直言叶荐清擅离京畿,隐瞒不报,若不处罚,恐日后军令难申,军法难明。

“这个……”一边是即将出征的大将,不能不为他立威,一边是得之不易的盟国,其国君大夸特夸还专门为其讨要封赏之人,焉能再因此事获罪

圣上又为难了,瞪了莫怀远一眼,似乎怪他不识时务。

大臣们大多曾斥责论罪于他,方被南越国书弄得不上不下,哪怕看出圣意也拉不下脸求情。

宁王殿下站了出来,还未开口却被人打断。

处于风口浪尖的少年将军突然跪倒请罪:“莫将军所言极是,末将知罪,自当领受军法惩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军法惩处,可不是降级罚俸闭门思过能了结的事,弄不好会丢了小命。这位不是昏了头吧?刚才还一力狡辩为自己开脱,如今居然自找罪受。

叶朝宗又急又气,脸都白了,若不是在朝堂,估计会踹这不省心的孽障两脚,他急急跪倒,恳求圣上允许其子戴罪立功。

先帝怎可不允?转头道:“莫爱卿,便看在……”

“臣知陛下仁爱,但是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不纵不枉,方显律法之严明。”这次的莫怀远很不给面子,说出话来掷地有声,让人无从反驳。

齐瑞便知一切不可避免了,只能想办法争取一个适合的人行刑,让他不会受太重的伤。

向刑部侍郎杨衍之使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

杨衍之其人颇为能干,只因心狠手辣又好争功而被上峰猜忌,他想私下投靠太子保全自己,却因人缘太差,又一脸尖刻阴险之相被太子嫌恶,走投无路之际得靖王殿下求请才得以保全。

那时起他便私下效忠了靖王。

齐瑞最早的亲信除了周坎,大多都如杨衍之一般,他发现在这些被排挤的人当中,不乏聪明人,有的甚至比那些得势的官员更聪明,最少夹缝中生存的本领就胜了不只一筹。

谁不想要德才兼备之人?这种人有,但不多。誓死忠心就更难求了,那是需要时间培养的。齐瑞自知帝王之路对他几乎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时势所迫,不可能把任人为贤放在第一,故而他选人官职不论大小,所处位置和办事能力才是更要紧的。

自古帝位之争,一旦落败,其结果都是树倒猢狲散,反之,一旦得势,即使是利益结成的联盟也会异常牢固。

最终,叶荐清被判领军杖一百,运筹好的话应无大碍,却不想,莫怀远居然要亲自行刑。

齐瑞心一紧:“刑部不是有专职的行刑官吗?若讲究律法严明,莫将军就不该越俎代庖。”

“哈哈,六皇弟有所不知,这军杖从来就不是刑部的事。”

太子推波助澜落井下石之余,仍然亲密地拍着齐瑞的肩膀,展示兄友弟恭。

东昌君王是他亲舅,自想让叶荐清伤重无法出征。

齐瑞心中暗恨,却明白还不是分道扬镳的时候,虽然两年来他已然谙熟宫廷生存之道,不需太子荫庇也能游刃有余。

一旦和东昌开战,太子地位便不那么牢固了,很多人都在等这个机会。但是齐瑞心知肚明,此时此刻这个机会就算来了也绝没有他的份儿,所以他要做的是继续巩固太子之位,趁机壮大自己。

那件事后,14岁便创造传奇的天才少年终因刑伤无法随军出征。信王殿下却自告奋勇随军出征,求了两日,终获允。

先帝多年疏于管理朝政,权力早已被几位皇子瓜分,朝廷六部之中,兵部为康王殿下的势力,刑、工二部唯太子马首是瞻,户部归属于宁王,和王和信王分掌吏部和礼部。

先帝一方面通过莫怀远等人牢牢掌握住军队,另一方面把权力均匀分摊给儿子们,既锻炼他们又不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专权的机会,想得挺好,却未料互相倾轧的危害足以致命。

信王的随军出征代表他们兄弟已不满足于仅在朝堂。这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另一边,康王和太子这对宿敌正斗得如火如荼。

可鹬蚌相争,渔人就一定能得利吗?

信王没有想到,他这一走,却给了另外一人可趁之机。

那个人已待此机会许久,对礼部势在必得。

m.23dushu.net稍后为你更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