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跟着师父时，他老人家就已经离开宗门，一直在追踪那件宗门至宝的下落。”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江寄夜一眼：“师父不能回归，我们这些弟子在外面拜师，也不得回到玄音宗，不能算是本门真正的弟子。掌门是江祖师的血裔，身份自然跟别人不同，最有资格继任玄音宗，这座山门也会欣然拜服于你脚下。”

她夸起人来很真诚，说话也带着几分文绉绉的感觉，像是个从民国时代走过来的老真人的弟子。

但江总不为所动，转过身看向高大的明堂：“玄龄啊，我只想知道，老掌门为什么不回来，他还能不能回来。”

他今天要是听不到想听的，就要找别人问了。

方玄龄看到明堂就想起那尊宛若已恢复生机的森冷玉像。她的瞳孔蓦地收缩，咬紧牙关维持着外表的平静，说道：“我师父已经找到了那支法杖的杖首部分，正留在那附近守候——”

“如今天地间灵气复苏，法杖也会慢慢恢复灵性，法器有灵，自然会相互吸引以求重归一体。家师修行百余年，仅有此一念绊心，等法宝复原，必然会带着此宝重归山门，以谢历代祖师。”

江寄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宗门丢失的是鹤阳真君那个时代的法杖，这法杖的作用是镇压气运，没有它就不能在宗门里住着……”

他每说一句，就看一眼方玄龄，等到对方点头再说下一句。

都说完之后，忽然笑了笑：“是因为没有法杖，就不能再镇住明堂中那座玉像里的……‘人’了吗？”

方玄龄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停在小楼高高的台基下。

“什么……哪有什么人……”

“是啊。哪有什么人，只有鬼——”

他微微向前探身，逼向方玄龄：“但我是被你们师父连写了几封信骗到到这山门里的，玄龄你明知道这时有鬼，又为什么进来的呢？”

是自己来的，还是奉师长命令而来，来看看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死的？

“不是，师父不是这个意思……”玄龄用力摇头，努力解释道：“掌门家血脉上可追究至黄帝时，有驱灭妖邪之能。师父确实卜得掌门能振兴玄音宗，宗门里也没有……没有能伤到你的东西。”

“师父也是为了本门传承，事急从权罢了。”

为了本门承续，权宜到了别人身上，真是很有想法。

江寄夜轻笑了一下：“那你把世周真人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谈点儿为了本门传承的事。”

没有。

玄龄为难地说。

师父一直持守修士本份，不用凡人做出的这些分散心神的东西。

她师兄师姐也是如此，她是为了重回宗门，帮助江掌门稳固玄音宗才特地了解了些时下凡俗的东西。

师父这些年在外飘泊，也不曾忘记过本门之事，研究出了封镇之术。她这些日子在大殿修行时都在用此术封镇玉像中镇压的魔物。

魔？

不是鬼吗？

原来他生前就不是人，难怪提起玄音宗历代祖师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祖师会偷学上网、爱睡软床、会打滚，他能是个什么魔呢？

方玄龄老老实实地给他讲起了天魔的来历：“据说当时的商王甲死时正在盛年，壮至未酬不甘就死，临终前令贞人以此地一城之人血祭，让他死而复生。但那场血祭并未能令商王复生，反而从域外引来了天魔。”

那时候天地间灵气未失，玄音宗的江祖师又是黄帝之孙伯益的后代，有人皇血脉，修为通天，硬是将那片被殉葬者怨气污染的天地从世间撕脱，断了它侵染更广的可能。

那只被召唤来人间的天魔也被鹤阳真人镇锁在一块玉石里。

后来他在被阴气侵染最重的玄音山上建起玄音宗，广收弟子，传授功法，以这座玄音宗镇压天魔与当初祭祀残余的阴灵之气。

后来天地间灵气忽然断绝，这些邪魔恶鬼的气息也随着时光消磨殆尽了。

“掌门不可误会，这玉像中所镇之魔已经没有害人之力了，我师父选你继任，确实因为你最合适做本派掌门。”

原来如此……

三千年来灵气断绝，容昔安安分分地封镇在玉像里，玄音宗就自由兴盛地发展。

三千年后灵气复苏了，可能前掌门真的会占卜，算到容昔也要重新苏醒，就不让自己的弟子继承掌门之位，千方百计叫他这个有祖师血脉的人来顶缸。

呵。

江寄夜冷笑了一声：“那我姑且信了。既然世周真人是真心让位给我，你就去他老人家一趟，把本派历代祖师牌位、修士名册、还没正式进过山门、拜见过新掌门的弟子都带回山来吧。”

“对了，还有掌门印章。”

他从休闲裤深深的口袋里摸出世周真人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拆开来展示在方玄龄面前，指着上面那枚红章说：

“我继承玄音宗那天，就因为少了这枚印章，几乎没能正式当上掌门。世周真人既然真心传位给我，不是为了拿我镇压恶鬼，那就该把掌门印给我，让我在这里全力发展宗门。”

玄龄本来低眉顺眼任他批判，听到这里终于惊呼一声：“不可！”

“我师父不是贪恋掌门之位，不肯还印，只是他老人家离宗时将法宝灵药都留待掌门取用，唯有一印护身，求掌门……”

“不要紧。”

江寄夜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朝她晃了晃手机：

“老掌门在哪儿？谁敢威胁他？本座在修真局总局还有点人脉关系，这就替他老人家打个招呼，请官方扫黑除恶，找回本门遗失的镇派之宝，圆他老人家回宗门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