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是地球上的动植物，外表看着跟凡间的没什么区别，甚至品种更少点儿——
这些灵物都是上古传承下来的，那时候也没有欧美进口的粮食、蔬菜，本土常吃的不过是菽麦稻粟、芹韭菰菘，猪羊鸡鸭……
但因为都是在灵境中养大的，用灵气代替肥料，浇的水也是灵水，饲的也是灵草质地自然不一样。沪上也是有名的美食之乡，灵均派本身盛产灵气食材，自然也有秘传的烹调法门，做出的菜品极为精致，滋味浓郁、细嫩多汁。
只用最简单的方式烹饪出来，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鲜。
江寄夜细细品味着菜肴，几乎吃出了日漫美食番里一样夸张的口感。每一口饭菜都能尝到精纯的灵力，这灵气本身没有滋味，却能极大改善食物的口感，咽下去后灵气氤氲脏腑，如同刚练了功一样舒适。
他吃着吃着，就不禁想起当初宋主任恳切地推荐他搞工农业生产的样子。
他当时说什么？
他不是去山上当生活系up主的，他只想捉妖打怪、开拓秘境……
现在再申请助农贷款，雇几个专业人士搞农牧业、搞养殖还来得及不？
他想得太入神，连饭都要忘了吃了。
云长老是请客的人，看到客人呆坐着不动筷，以为他不爱吃这些清淡的灵食，便主动道歉：“我们灵均派做灵食时为了保证食物清灵纯正，用的调料较少。江掌门是北方人，口味重，不然我叫人做些加外面调料的菜品上来？”
不，不必了。
江掌门口味并不挑剔，他只是有心事。
他凭借仅有的农业知识，已经可以肯定他们宗门的海拔高度是种不了水稻、小麦的。殿阁楼台间的空地都有前人种下的灵花异草，也不好拔了种菜。
散养些农家笨鸡还可以，但是谁能保证鸡不跑到秘境外呢？
【旅游景区山顶公路旁突现新品种进化鸡，震惊生物界】；或者【景区高空落鸡，砸坏地面设备，警方提醒市民不要携带宠物上山】……
哪个标题丢人丢得少点？
江寄夜觉得自己这辈子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没什么关系了，还是当个买买买的客户更符合他的习惯。
他撂下筷子，对云长老盛赞了这餐饭的美味。
“不怕长老笑话，我们玄音宗是一人门派，门中没有灵食灵谷。我今天还是托了两位前辈的福，第一次吃到修真界的美食，也非常喜欢这味道。只是想着以后不知怎么样才能买到灵食，再吃到这样的饭菜，这才有些走神。”
宋家主也说：“灵均派养出的灵植灵兽确实和别家不一样，味道格外鲜嫩。我家平常都和他家订水果，他家能培育海外水果，味道比中原原产的灵果好。”
云长老眯了眯眼，温柔地笑了起来：“敝派一直是以栽种灵田、养殖珍兽灵禽为主业，有些把凡俗之物养出灵性的办法。不过那些多是为了解口腹之欲，不如天生灵种好。”
江掌门让他门下弟子用自家的分到的灵殿锻炼，他也投桃报李，打算送玄音宗一些灵米灵植。
江寄夜谢道：“那我也不客气了。我还想跟灵均派订购一些切好的冷鲜肉，能不能在网上下单，直接送到玄音宗？我每晚六点后能收快递。”
这……
虽然灵均派以农牧为主业，但云长老天赋绝高，外表优越，从来只负责修行和门面担当，没做过网购生意。
甚至连修真局官网都没怎么上过，更不知道自家网店长什么样。
他愣了一下才说：“我叫个弟子来问问……其实咱们日常见面，我弟子们随身都带着灵食，江掌门想要什么我叫人给你搬到车上就行……”
老一辈修士对于现代科技总有点抵触。
然而江寄夜也有自己的为难：“我门派中没有多少灵石，看外型也和现在通用的不大一样，不知道怎么换算。还是网上付款方便。”
实在不行就当面下单，网上转帐吧。
他一个人住在山里，吃的不多，自己其实也不大会做灵食，能不能跟灵均派搭个伙，吃个外卖？
他也不挑剔菜品，每天晚上寄两份标准工作餐到玄音宗就行。中午他在公司，不方便收飞剑灵禽什么的快递。
云长老也不会网上转帐，笑着说：“多做一份饭菜的事，要什么灵石？叫小子们给你送去就是了。”
中午吃剩饭也不是回事，你那公司在哪儿？叫个人按顿送热饭热菜过去。
“云某厚颜，还想借江掌门的器械室给我们两家弟子们用几回。”
他方才在门外听见，弟子们都说用这些现代器械练完了还真有些用，能练到平常练不到的细小灵脉。既然是有用的，那不管是不是凡人的东西，都该让弟子们试试。
宋白也说：“我们两家自然也不白借，可以拿灵石灵物相抵。”
“那倒不用。”
江寄夜建这一间锻炼室其实也只投了十来万rmb，而且炼器方面都是秘境办免费帮忙，几乎没用什么灵石。而且这是他给自己宗门弄的健身房，也不打算正式对外营业，现在他没有弟子，借给外派的孩子玩玩也不要紧。
不过若是长期、大量的人来用，把他这间私人锻炼室弄成商业健身房就不好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不如在这里包块地盖个健身房，也能创收。
江掌门跟两位前辈约好，每天把训练室借给他们几个小时，供新弟子锻炼。但他不会炼器，所以这屋里如果有东西损坏，他补充新品进来时，这两家要替他免费炼制。
“这倒是我们占了江掌门的便宜了。”
云长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这器械都是新置的，自家还没怎么用过，我们就先替弟子占了下来。”
江寄夜自嘲地说：“我也想有弟子把这健身房的时间占满，可惜现在连教资证都没有，这间宫室不定得空几年呢。”
与其这么空着，不如让用得上的人进来锻炼。
两位前辈在《名录》上看到过玄音宗的记录，想起他门派中现有“人员：1人”的惨淡现状，也颇为同情，都劝他：“你年纪还轻，不必着急。我们也都是修行十多年后才收的弟子。”
云长老日常从事农牧工作，对教育方面不大清楚。但宋家这样的修真世家却是最关心子弟的出息的，家里考学考证的孩子也多，宋白便主动说道：“我家有几个孩子近年考下了教资证，也有正在备考的，回头我找他们要一份资料来。”
不过今年灵气复苏，考点肯定会有变化，灵气要求可能也要提升，小江掌门还要多做准备。
小江掌门已经做好几年内拿不下教资考试，看中什么人才先拉到山上当储备干部的准备了，能得到世家大派的内部资料真是意外之喜。
他当即抓住宋前辈的手，连声道谢，预定了他家的复习资料。
“过些日子秘境稳定下来，我就打算承包一间vr互动控制室，操控阴灵远程探索秘境。到时候您两家子弟要来玩，我肯定不许他们玩太久，沉迷游戏。”
还在练器械的小修士们不知道，这个秘境里唯一一个曾经觉得年轻人应该多尝试现代科技的门派尊长为了一套资料就放弃了他们。
而他们在不久的将来，还得为这位掌门整理这份考试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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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寄夜带着一车灵米、灵植、鲜蛋、调味料回到玄音山上。
本来云长老还想给他弄几只灵禽，几爿猪肉，但他自己不会杀，山上的案板和刀也剁不了大骨，只好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但即便只有素菜，煮出来的味道也很不一般。
转天一早，他就拿电饭煲熬了一小锅蔬菜粥，又用蒸烤箱蒸了两碗蛋羹。蛋羮上洒了嫩绿的葱花，加上一勺酱油和几滴香油，香气就从厨房一路飘到正殿。
江寄夜在粥里稍微放了一点灵均派自晒的海盐调味，盛出一碗粥供到祖师像前，蛋羮也一人一碗地分开，坐在小桌前陪祖师吃了顿早餐。
他厨房里这个电饭煲号称熬出的粥堪比柴火粥，喝起来也确实香滑绵软。里面的蔬菜翠嫩欲滴，口感清脆，海盐也不知用什么特殊手段晒的，味道比普通加碘盐有层次得多。
蔬菜粥配上滑嫩咸鲜的蒸蛋，虽然不是很配套，味道却是他吃了这么多年早餐里最好的一次。
江寄夜特别有自信地说：“祖师也尝尝我的手艺。以前做菜用的是凡间食材，供了也没用，今天这餐全是灵食，祖师能尝到里面的灵气吧？”
能尝到，味道不错。
没想到他一个男子竟然会做饭，这以后早上也能吃得好些了。
容昔从前看他每天早上几乎都吃烤面包片、白煮蛋和咖啡，终于换了花样，都有种替他解脱的感觉。
——虽然还是要喝那酸苦的纯黑咖啡，自己连点糖和奶都不加。
他忍不住劝了江寄夜一声：“你喝那东西有什么好处？以后也改改饮食，少吃凡间的东西吧。”
他在江寄夜外头那个“公司”里看到，他那儿几乎人人都要喝咖啡，所以也知道是时世风俗。
可别人不修行，才要靠咖啡提神，而他这个小祭品已经是个修士，不会疲惫，何必如此？
江寄夜看着杯里浓黑的咖啡，也陷入了沉默。
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就是喝久了有点上瘾。
他对神龛上高大的玉像解释道：“我是以前学习时为了提神开始喝咖啡的，如今已经有很多年了，不喝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容昔忽然问：“只是喝惯了这口味么？”
是啊。
也不是一定要提神，但是少了这杯咖啡，总像早餐还没结束似的。
“原来如此……”
江寄夜听到容祖师的叹息，眼前白影一闪，又见到祖师出现在大殿里，当着他的面拿起了那杯咖啡。
他本以为祖师要施法把咖啡变成进阶版的灵气咖啡，结果祖师竟把它往外一泼，泼到了不知哪个空间，又接了一杯灵泉水回来。
江寄夜不明白地问：“祖师突然入梦，是要我跟你一样赏花喝水，陶冶情操，远离咖啡瘾？”
“嗯？”
祖师把杯子塞进他手里，说道：“你不是只爱咖啡的味道么？只要喝出味道，它是什么颜色也不要紧吧？”
那倒是，就当它是无色咖啡了。
江寄夜怀着对祖师的信任，拿起那杯灵水，打算当作去冰的冰美式品尝。
但水还没喝到，唇间忽然凉了一下。他下意识向后仰头，才意识到视野下方一只冰白的手慢慢收回去，被吞进了祖师的大袖。
这算什么……
江寄夜抬眼看了一下容昔，却见他神色毫无异常，只劝他尝尝水的味道。
他低头灌了一大口水，竟尝到满嘴苦涩味。
也有咖啡特有的浓香。
所以祖师那一下其实是个改变味觉的小法术，不是没事忽然摸他……
害，是他思想不健康了。祖师只是一缕残魂，寄托在玉像上，基本就相当于人工智能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懂得现代人复杂肮脏的思想呢？
他把杯子抵在唇间，神色不定，思虑重重。
容昔忽然问他：“味道如何？”
他下意识答道：“很好，就是我喝惯的味道。”
容昔便朝他笑了笑，双眸稍稍弯起，目光流转，颇有深意地说：“这只是蒙蔽五感的小法术，让人以为自己尝到的就是自己喜欢的味道。玄音宗里藏有这样的法术，你以后修为高了也可以学。”
说起修行，终于把江掌门的注意力从刚才的感触中解脱了出来。
他松了口气，专心问起幻术：“这是常用的法术，还是我们玄音宗专修幻术，有特别优秀的传承？”
“这不过是个小法术，不值一提，幻术学得深了，不只是蒙蔽五感，就是颠倒人心也不在话下。”
容祖师脸上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清狂神色：“这是我平生秘法，玄音宗那些……玄音宗里也没人能学会。”
他很快收敛起外露的神色，托住江寄夜的脸颊，带着满目期许看向他：“你是我这几千年来最满意的人，我会好好教导你。”
“寄夜，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单薄的、灵识凝成的身躯却有实质般的触感，只是轻轻捧着江寄夜的脸，竟好像有一股吸力从那只手里传来，把他整个人都定在原地。
他的目光也不知怎么凝在祖师精雕细琢的脸上，无法挪开。
他甚至忘记自己有没有呼吸，只觉得应该顺着掌门的意思点点头，说声“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个东西在疯狂预警，让他僵硬着身体，一丝反应也不能表露出来。
我不会的。
我在想什么？
那是玄音宗先祖玉像……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直到那道极具压迫性的身影消失，江寄夜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把头压下去，喝了一口水。
水还是咖啡味的，浓醇沁凉，喝下去直透心脾，让他从刚才冲击性的画面中清醒过来。
刚才是他被祖师带入梦里，还是祖师出现在了人间？
那个落在他嘴里的幻术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要他吃什么都是咖啡味，强制脱敏吧？
他端起吃剩的粥碗舔了一口，碗底残余的凉粥还是咸香的味道。但是再从水管里接一杯灵泉，尝着竟然也是咖啡的味道。
他下意识叫道：“祖师——”
祖师收了神通吧！
他还是比较想要正常的味觉，不想喝什么水都是咖啡味的。
容昔的声音从他心底传出来：“等你喝够一杯就变了。你不是每天定要喝那一个瓷杯的咖啡吗？”
只要口舌满足，这一天就不会惦记它了。
江寄夜告诉自己这是祖师帮他戒除咖啡瘾的方式，默默地收拾餐桌，给祖师神龛前的雍正粉彩花瓶里插了一枝灵花，离开了玄音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