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低头沉思的夏亦姝,还是抬首望月的贺明玄,都被这道声音从自己世界中生生扯了出来。
两人同时抬眸看去,眼神都带着突然被打扰的恼怒。
见两人似默契似的同时看过来,来人心底不由黯然一瞬。
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贺明玄瞬间回神,并收起之前的表情,略扯开嘴角,笑道。
“文州,是你啊......”
来人正是贺文州。
他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廊庑上,手里提着一盏稍破旧的灯,左手抱着书,身上只一单薄宽大的长袍,随着夜风来回摆动,朦胧灯光笼罩他身,更显得人如玉,身似松。
贺文州清泠泠的眼悠悠看着两人,对贺明玄的话微微颔首。
夏亦姝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与之相对。
橘黄的灯光映着他的眼,将里面照得一清二楚。
现在这双清澈可见底的眼正幽幽望着两人,仿佛在说:你们在干什么?为何独自在此?
显然贺明玄习惯了自己侄儿的脾气性情,故而丝毫不在意。
他问道,“你这是从藏书室而来?”
此处离藏书室只一个院子的距离,而贺文州又抱书,又提灯,显然从藏书室而来,故贺明玄有此问。
贺文州回他,“是的,下午本在房里温习课业,但中途遇到不解之处,遂来藏书室来翻找资料,不料一时忘了时间,就到了现在......”
贺明玄听了,顿时有些心疼,像个老父亲似的关心道,
“课业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如今夜已变凉,你穿得这般单薄,若得了风寒怎么办?”
贺文州闻言眸光变暖,一双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六叔不必担心,藏书室并不凉,且我早已将门窗紧闭,风吹不进来的。”
为防贺明玄再担心,他连忙转移话题,问出了他方才一直想问的。
“六叔,你们这是又从哪来,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
贺明玄果然被他带走了注意力,顺口解释道,
“姝娘的香囊丢了,正巧被我拾到了,然后我们便一起顺路。”
他说得简略,贺文州也不好细问,但却明白他们肯定不止于此。
一想到这,心便不受控制地变得酸涩,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尤其在六叔面前,他更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劣,犹如下水沟的老鼠在觊觎地面上的光。
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下,贺文州只混乱地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一时三人相对无言。
而贺明玄此时也没心思多聊,于是只闲叙了几句,最后便让夏亦姝先回去,他则带着贺文州去老夫人房中用晚食。
听到可以走人后,夏亦姝重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三人单独聚在一起的场面有点尴尬,好在这场面很快结束,她不用再杵在这儿。
于是她向面前两人告别后便准备转身离去,不过在转身之际,她的视线意外与贺文州的撞上。
似乎他方才是在看她,但还不等她看清他眼神里的含义,他便很快转开了视线。
视线相接的那一刹那很短,最后留在她脑海里的只有一双被灯光照亮的黑眸。
这双黑眸却不似往日那般清澈,里面似乎多了些东西,显得眸子愈发深邃。
但这只是个小插曲,夏亦姝也没往心里去,很快将此抛在脑后了。
翌日,秋高气爽,风清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