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距离,看不清杆子上的情况,但是鲜血凝固之后的颜色太多可怖。
“你还是别看了。”忽拙勒住了马,他怕沈悦兮会害怕。
“这段日子,每日里见的不是死人便是伤员,什么样的惨状我没见过呢,不碍事的。”沈悦兮无所谓地笑了笑。
忽拙便不再坚持,打马继续往前走去。
离那具悬着的尸体越来越近,沈悦兮的心莫名地狂跳起来,那个人怎么那般像自己的兄长?
但很快沈悦兮便否定了自己的念头,自己才兄长是有胳膊的,而那具悬着的尸体,左胳膊空荡荡的。
而忽拙却已经认出了那人便是沈奕。不由吃了一惊,急忙捂住沈悦兮的眼睛,打马往回走。
沈悦兮拉下忽拙的手,扭回头,又看了看那具尸体,而后拉住马的缰绳,生生将马又掉转了回来。
“悦兮。”忽拙知道瞒不住,不由痛心地喊了声沈悦兮的名字。
沈悦兮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直勾勾地看着那具尸体,面容越来越清晰,那是瘦得不成形的自己兄长的脸,他少了一直胳膊,血迹从喉咙处留下,染红了整个尸身。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沈悦兮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问着,而后瘫软在忽拙怀里,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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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清醒过来,天色已渐黄昏,沈悦兮躺在床上,夕阳的余晖映在窗纸上,泛着橘黄的光。
她一睁开眼,眼泪便落了下来。
挣扎着起床,踉跄走了两步,便被闻声进来的知翠扶住,“王后,您先好生歇一会。”
“我要去城门外看看。”沈悦兮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去看看自己的兄长。
“大王已经让人将尸……”知翠说到这里顿了下,觉得说尸体不大好,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含糊而过,“已经让人好生安顿了。”
“在哪儿?”沈悦兮问。
知翠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知道沈奕的尸体被人放了下来,至于此刻在哪儿,她也不知道。
“你好生照顾毅儿。”沈悦兮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屋子。
她落脚的这个宅子是七里镇一户富商的家,此刻富商举家逃走,留下这个宅子,此刻都是北胡的士兵。
见到沈悦兮,士兵们纷纷退后,低头,问安。
沈悦兮顾不得他们,一路往外走去,她要找忽拙。
走了好远没见到忽拙,她便抓住路过的士兵,“大王呢?”
士兵为沈悦兮指了路,忽拙正在这座宅子的前厅,那里正在为沈奕入殓,忽拙帮沈奕换了一身衣裳,帮他擦拭去脸上身上的血迹污垢,而后他与士兵将沈奕放入棺木中,准备找个风水好地埋了。
棺材上板尚未钉上,忽拙站在一旁,看着棺木里的沈奕,心里十分悲痛,沈奕的死,忽拙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你放心,这个仇,我是一定会帮你报,悦兮,我也一定会照顾好。”忽拙手扶着棺木,低声说道。
而后,忽拙最后看了一眼沈奕,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将棺木上板盖上。
却忽而听到一个人扑过来的声音,忽拙睁开眼睛,便见到沈悦兮双手扒着棺木,死死盯着棺木里躺着的人。
“悦兮。”忽拙唤了一声。
沈悦兮未曾听见一般,她看着棺木里的人,那个样子怎么会是她的兄长呢?她的兄长挺拔,俊秀,爽朗,从小到大都一直疼爱着她,怎么会变成一具惨烈的尸首,毫无声息。
看着,沈悦兮的双眼现出了红血丝,却干干的没有一丝泪水。
“悦兮,”忽拙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沈悦兮,“别看了,让沈奕入土为安吧。”
沈悦兮咬了咬牙,“他的胳膊呢?”
忽拙叹了口气,“被赵正砍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何没告诉我?”沈悦兮扭头看着忽拙,“如果我去与赵正见面,我哥哥就不会死了。”
“即使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件事不怪你。”忽拙最怕的便是沈悦兮的愧疚之心,他不想她余生都活在自责里。
“不,如果我去见赵正,他会放了我哥哥,说到底,是我害死我哥哥的。”沈悦兮抓住棺木的双手太过用力,关节处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