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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1 / 2)

假糖 西西特 2322 字 2021-08-10

当天夜里,陈寅正睡着觉,对面床铺爬过来个火炉子,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他刚要发作就听见了哭鼻子的声音。

陈寅皱眉头:“搞什么名堂?”

“我做恶梦了,吓死我了,我靠真的,我他妈,我,”王满一把鼻涕一把泪,惊魂未定哆哆嗦嗦,“世界末日来了,病,人都烂了,地上都是肉块肠子,黏在我脚上,我还没穿鞋……”

陈寅无语。

“少看一些血腥恐怖的电影。”陈寅坐起来,把还缩在他怀里的火炉拨开,够到被腿压着的塑料扇子扇风。

王满冤枉道:“我看什么啊,网坏了,流量我哪舍得用。”

“我还不是因为在后山……他妈的,要不是有水坑让我把脸洗了,褂子上的血也搓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他嘀嘀咕咕,声音比蚊子声还要小,一想到自己边搓边哭就觉得丢脸。

可当时真的吓人。

麻雀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他把手洗了好多遍,回来还打肥皂擦酒精了,就怕被传染。

这个天气,一晚上过去,稀烂的尸体铁定都盯苍蝇了,味道也大的不得了,等那大少爷去了,怕是鼻子都要臭掉。

“行了,别在我这想心思了。”陈寅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多,他把沾着汗的机壳贴到墙上降降温,“到自己床上去。”

王满期期艾艾:“寅叔,我想和你睡。”

“……”陈寅把手机丢墙边,拿了扇子拍拍床沿,将凑过来的蚊子赶走,他悠悠道:“你寅叔是同性恋,喜欢上了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还有精神病,你就不怕……”

“我错了。”王满往席子上一跪,“真错了,真的。”完了就担忧的咕哝一句,“寅叔你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刚才那话,我怕他们说不好听的,还躲你。“

陈寅挥扇子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挪到床尾:“睡吧。“

王满喊:“那你呢?不过来啊?“

“我就坐这。“陈寅说。

王满呆了几秒,把自己的小风扇塞他怀里,倒头滚了几圈就打起了鼾声。

昏暗的宿舍里,磨牙的,睡梦中骂脏话的,打呼噜的,风扇哗哗,床板吱呀响……嘈杂一片。

“蹭”

金属声一响,星火蹿起。

陈寅坐在床尾吸烟,腿被两只热烘烘的小爪子抱住,他嫌弃的踢了踢,才踢开一点就被抱得更紧。

要是那个也能这么粘他就好了。

他想象了一下,发现根本想象不出来是什么画面。

不可能的。

王满发现他跟寅叔睡了一觉就和好了。

他是绝对不敢再去后山了,也不敢看小麻雀,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王满觉得寅叔现在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着了魔了,他要是提那位牛逼校草,绝对没好果子吃,还是等等吧。

至于药瓶上的英文是啥意思,治什么的,王满还想逮个机会琢磨琢磨,没曾想自己这头就摊上了烦心事。

工头看他把砂浆子搅得到处都是,一嗓子吼道:“干嘛呢,造反是吧,不想干滚蛋!”

“谁说我不想干了!签了合同的,我就不滚!”王满犟嘴。

又累又热忙的要死,很容易上火。

工头要过去教训一番,被几个工友拉走了,王满把铁锹往地上一扔,跑到寅叔那边,抓起脏衣服擦脸上的汗,衣服放下来时眼睛就红了:“寅叔……”

陈寅跟大工打了招呼,他带王满到旁边的阴凉处,问出什么事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们村村花来找我了。”王满闷闷道,“两家谈好了,年底结婚。”

“他娘的我都不知道,一个电话就算完了???人来了让我管,我咋个管,咱宿舍又不是想睡就睡,况且谁知道人家稀不稀罕,让我带她找事做,我上哪找去啊!我自己做工都是跟大家伙一道的!”王满气得要死,他头顶飘黑云,大雨要把他浇个透。

陈寅见他要往地上赖,赶紧把那里的石头子扫掉,免得戳到他屁股蛋子:“你不是还没过十九岁的生日吗,结个哪门子婚?”

“我们那边都这样,跟我一样大的女的都当妈了。”王满语出惊人,“你不晓得吗,我那几个老乡十几岁就讨了老婆,家里的娃都挺大了。”

陈寅:“……”这还真不知道,工友们常聊的是自家的夫妻生活。孩子几个,多大了这方面不怎么说。

“先把酒席办了,证等到了年纪再领,有什么问题,都是这样过来的。”王满躺在发烫的沙子上面,“我要不是上头有个哥哥,家里忙完他的事才轮到我,现在我的娃已经能爬树上掏鸟窝了。”

陈寅头一回从这皮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沉重无奈。

农村跟农村之间也有区别,他那里就没早婚早育的习俗,催婚怎么也得过了二十。

陈寅的眉间拧成了“川”字:“不结能怎么样。”

“那我妈会打死我的。”王满用手臂盖住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是每个月都把钱打给家里了,就剩点吃饭的吗,那些钱我家里攒着给我盖婚房了。”

陈寅不知道怎么安慰,十几岁的年龄差到底还是条沟,他半天问:“村花来这儿吗?”

“是吧,我妈跟她说了地方,明儿就到了。”王满六神无主,感觉天塌下来了,地也裂了,“我咋办,我喜欢俏俏,我还想参加高考上大学,她都帮我选好学校了,她说她会教我,我也想努努力……”

陈寅听着听着,发现没声了,他扭头:“满子?”

“不说了,我去拌砂浆。”王满背过身爬起来,手上的泥印子擦在灰扑扑的裤子上,他好像一下子进入了人生已经能一眼望到头的中年期。

打牌的时候,两个王碰在一起,就是王炸。

可是现实生活中,他跟俏俏就只是一个书没读过几年的农民工,一个名校大学生,什么也炸不了,他们差得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就算他妈没叫村花来找他,俏俏家里也不会接受他的,他啥都不是,这辈子就是个跟砂浆水泥搭伙的工人。

越想越沮丧,这他妈的什么狗比日子,过不下去了。

陈寅休息的时候找王满的几个老乡聊过天,叫他们多开导开导他,他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结婚是好事,等他睡过了,就知道有媳妇的好处。

天没聊好还差点吵起来,陈寅心烦的去操场找方泊屿,半路遇到了王俏。

“寅叔,小满在宿舍吗,怎么手机打不通?”王俏从外面逛街回来的,手里拎着两个礼品袋,似乎是男装。

陈寅不好说别的,只说:“在宿舍,手机没电了吧。”

“那我去找他。”王俏走了几步回头,“下周日学校有棒球比赛。”

发现对方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看来是知情的,她依旧没打听他跟方泊屿的关系。

陈寅边往操场走边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都是他在论坛跟群里保存下来的,他一张张点开,划过去。

长得多好,性子怎么就这么冷。

陈寅转而又想,就这个相貌才能家世,性子要是不冷,来者不拒,那真就……

过劳死。

陈寅这么一寻思,脚步顿时就轻快了不少。

操场上有个黑色身影在奔跑。

陈寅隔着铁网凝望,梦里都是白衣,现实中都穿黑色的,明明是一个人,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叹口气就走进操场,举起手机拍照。

镜头里,少年刚好抬眼,犹如一头正在狩猎中的雄性猎豹,身体线条俊美而敏捷,有着不可估算的爆发力和危险性。

陈寅隔着镜头跟他对视,像是被一个尖锐的铁钩子钩住了心口最软的那块肉,鲜血淋漓,疼得死去活来。

等方泊屿跑动操场出入口这边,陈寅顶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在旁边跑步。

陈寅在工地上干完活过来的,还有力气跑,而且加速能比方泊屿快,他不可能那么干,免得伤了对方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