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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1 / 2)

假糖 西西特 2699 字 2021-08-10

东边展区的洗手间里,陈寅把咬伤的左手无名指伸到水龙头底下,他看着水流从鲜红到淡红,再到清澈。

以方泊屿的条件,想靠近他,贴上他,得到他关注,再跟他发生点什么的人层出不穷,他应该早就习以为常,更多时候是无视漠然,少数时候可能是心情不错或者心情恶劣,就会反应。

轻佻,蔑视,薄情,又附带一丝裹着“资深猎手”皮的玩弄。

就拿国防生学院那次来说,男孩子对他表白,他说了两句话,俯身贴耳给出“你也配”的同时,还为对方别了一下头发,动作很轻柔。

陈寅想,可他对我就是纯粹的冷,恶。

话都不跟我说。

伤口微微发白,陈寅收拢手指握成拳头,脑中是方泊屿看他的眼神。

像是想……掐死他。

那种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还是说,这只是他的主观想法,过度解读,错觉一场?

后脖子上一凉,陈寅抬眼,镜子里的红毛趴在他背后,瞪眼吐舌做出一副吊死鬼样,他骂了声:“操!”

“你走路怎么没声?”陈寅闪到一边,离毫无富二代形象的疯子远点,“飘着的吗?”

“自己走神,还往别人身上赖。”章珉扣住衬衣下的领结,扯下来塞他手里,在他想丢掉前说,“敬业点。”

陈寅右手不能用,左手才洗过,都是水,指甲里还有残留的土渣,他看看被自己弄脏的领结,推测不出是什么价位,没准比他一年的工资都要贵。

“我想跟他独处。”陈寅说。

章珉目瞪口呆:“大叔,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现在照照吧,来,照照。”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什么德行,敢这么痴心妄想。

陈寅磨搓指间的领结:“你搞的一出接一出,不是为了好玩吗?我离他越近,就会越可笑,你看的也会越尽兴。”

“想什么呢,我让泊屿去接你,不过是做个好主人,丢了根带点肉丝的骨头给你。”章珉对着镜子整理一头红毛,“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身边多的是乐子,真的轮不到你。”

富家少爷语气平和,字里行间却透着顽劣的不屑。

陈寅舔了舔嘴巴上翘起来的干皮:“那下次的骨头什么时候丢?”

章珉抓头发的动作一停,他透过镜子看了眼完全没动怒的老男人,邪笑:“不要依赖福利,做我的狗,已经比别人近水楼台了大叔,你该自己找机会实现你那变态的心思。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又老又丑一身脏臭,也就比泊屿他爸小几岁,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让你走到他面前,还露出跟他有过一段打断骨连着筋的老情人样,八十年代的剧本都不敢写的这么恶心。”

陈寅听完一大段冷嘲热讽,只问出一个问题:“他爸多大?”

章珉:“……”他没回答,享受完了老男人可怜的急切紧张才说,“四十三。”

陈寅面色一缓,轻声说:“小十一岁呢。”

章珉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不会还想去他家,跟他爸喝杯茶吧?别把我笑死,我都不忍心说你了。”

陈寅强行从卑微丑媳妇的情境里抽离出来,他在心里自嘲,老子一个有过爱情长跑,喜欢长腿妹子的钢铁直男,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愿意的好吧,当初梦到接吻都干呕了。

能有什么办法,一直在被推着走。

“大叔,你任职的一个月,是你这辈子离美梦最近的时候。”章珉拍怕老男人健壮的臂肌,“不是谁都能有你这福气的。”

陈寅倒退着靠在墙上,他把领结塞兜里,腾出手点了根烟。

现在这情况,对他来说看起来是块糖,吃进去却会变成无数玻璃碎片,扎得他满嘴血,还要忍不住咽下去,五脏六腑都撕裂破烂。

遭这种虚幻又真实的情罪,爱过就算了,还能算是后遗症。

问题是,没爱过。

人生一团糟,精神意念也都被控制了,想反抗只能靠自残,清醒的时长还一次比一次短,但他不可能就因为这件事想不开走极端。

活得再不顺,也要活着。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谁知道是不是解脱。

死了的人也不会回来告诉你。

陈寅有些出神,指尖传来灼痛,他甩了下烫到手的烟,余光不经意间瞥到镜子。

那里面的人像被吊在炼狱的囚犯,一边麻木,一边发出凄厉挣扎的惨叫,等着等不到的救赎。

陈寅眨了下眼,看到的是自己一脸的伤,和没什么意义的发呆表情。

“妈得,烟还有|品的效果,都有幻觉了。”陈寅把烟头丢地上,球鞋一踩就要走,他又回头,捡起和这个豪华洗手间格格不入的廉价烟头,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画展结束后的活动是,打棒球。

陈寅再一次感到意外,富人的生活丰富得像个万花筒,不是疲于生计的底层人士能想象出来的。

室内棒球馆里响着“嘭”声。

那是金属棒击打棒球发出的声响,有两支球队在训练,为冬季的比赛做准备。

棒球是一项偏小众的体育运动,陈寅第一次看,什么站位,防守方攻击方,跑垒,截杀之类,他都听不懂,也看不懂,只能勉强分析了一波,得出一个观感——虽然没有激烈碰撞,却不能放松,队员需要时刻绷着神经,观察场上的变化。

陈寅没吃晚饭,再加上白天做了一天工,浑身酸痛筋疲力尽,他很累很饿,不想思考,就两眼呆滞的望着身穿“7号”棒球服的瘦高少年。

下盘稳而有力,沉着,冷静,专注。

站在那极为耀眼,是个气质跟皮相都很出色的男孩子,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陈寅叉着腿坐在凳子上,手搭着膝盖,上半身前倾,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少年,他们的世界相隔太远,不该跟有交集的。

现在他之所以坐在这,都因为三个梦连起来的去年夏天,海边小屋,一场师生游戏。

明明就只是梦,心底却时不时的冒出一个声音说,不仅仅是梦。

可不是梦,还能是什么。

他感觉有无数看不见的线捆住了他的思维,拦住他的视野,真相可能就在他手里抓着……

大概是陈寅的视线越发炙热,被他盯着看的人终于不耐烦了,朝他看去。

陈寅以为自己会毫无防备,哪知做出来的样子竟然是热泪盈眶全身发抖,一副盼了千百年,盼到一个回眸的痴魔姿态。

方泊屿只跟陈寅对视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对陈寅的激动不已,情难自抑视而不见。

中场休息的时候,队员们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往嘴里倒水,弄得下巴,喉结,领口都是湿哒哒的,他们拳头对拳头,肩膀撞肩膀。

那是少年人独有的肆意鲜亮。

教练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讨后半场的战术。

陈寅偷听了会,得知方泊屿跟红毛是球队的王牌搭档,他上网搜棒球相关。

原来方泊屿是投手,红毛是捕手。这两个位置需要通过大量的练习培养默契,足够了解对方的球路,能力,习惯,状态,甚至是性格。

陈寅正刷着网页,左边传来喊声,“大叔,你来我这。”他关掉网页,慢吞吞的起身过去。

球馆里的章珉青春活力,像是个为热爱奋斗的学生,身上没有神经质的邪气。

然而这都是假象。

他还是他。

“把上衣脱了。”他这么对陈寅说。

陈寅绷着脸:“我身上都是伤,有些没怎么处理,这个天气伤口闷久了有味道,我怕露出来,恶心到你和你的队员们。“

章珉皮笑肉不笑:“有你这么跟主人说话的?”

陈寅的太阳穴狠抽了几下,他捞起上衣,一把脱了,期间牵动到几处伤,疼得他脸色发白。

周围响起惊呼。

“我去,不是让那个大叔露腹肌吗,用得着脱衣服?!”

“对啊,就很莫名其妙。珉少,他是你的司机吗还是?怎么受了那么多伤。”

“不是司机,是才招用的下人,今天刚上任。”章珉纳闷,“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脱衣服。”

陈寅见章珉叫他解释一下的时候,他背上的不少小伤口都裂开了,渗出血丝,惨不忍睹。

老子为什么要在这里,被一个小孩子戏弄。

在工地上拖拖钢筋,递递砖,下班了抽根烟喝几瓶啤酒,多好。

陈寅很烦,这情绪短暂性地盖过了他对方泊屿的关注,他把上衣甩到肩头,赤着上身走到一伙大学生跟前,满是想快点下班的不耐。

大学生们一双双眼投向他,生动的表情里尽是对肌肉线条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