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稍微空闲了一些,陈榕无意间提及要去山上走走一事,不曾想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于是吃过早饭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山。
陈榕与卫承走在前方,燕黎落后一步,与相广成并排,因武力留守,最近一直跟着武力练功夫的徐强便被派了过来,斗志昂扬,仿佛要上战场立功似的。
昨日回来的周大义悄悄靠近徐强,问他关于燕黎这个生面孔的事。
最后跟着的是农畜组管事郑明和他的组员们,他们上山可不像陈榕一行人一样多是为了踏青,他们有任务。
“姐姐,这李言已住了半个多月,他果真要一直住下去?”卫承蹙眉小声问。
不得不说,这也是陈榕的疑惑。
虽说燕黎人是挺不错的,留下的这半个多月,也帮了她不少,可他毕竟不是真的无家可归的“李言”,而是齐王世子燕黎,稍微体验一下生活就够了吧?怎么住下就不走了呢?就算她这个陈家堡再有意思,这么长的时间,都看厌了吧?
“谁知道呢……”陈榕同样小声嘀咕。
卫承想了会儿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姐姐若同意,我便找个借口赶他走。大不了给他些银子,面上过得去。”
陈榕摇摇头:“先别妄动……我再想想。”
她当初留下燕黎,就是想着跟齐王府打好关系,要是现在把他赶走,那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要知道,这半个月来,为了照顾到燕黎,让他能体会到陈家堡的善意,感觉到家的温暖,她基本上每餐都会跟他一起吃,让他少去排队的等待,生活中也处处受到她跟新来的教书先生每天同进同出,有人认为好事将近,还有人认为要出大事——认为要出大事的人是考虑到了她头上还有个主人,而她这主人定不会让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她容易么她?一切都是为了陈家堡未来的发展,可还因为不能说出燕黎的真正身份而受人误解,太委屈啦!
陈榕回头看了一眼,燕黎正听相广成侃侃而谈。
在上过一次课之后,燕黎后来还坚持再听,逐渐的也记住了一些知识,像施圆当初问的那个问题,现在的他已经能答出来了。因此,相广成说的东西,就当是在给他补课,他听得津津有味。
他忽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前方,见陈榕正看着自己,他嘴角一勾,带起明朗笑意。
陈榕没想到被他抓个正着,回以一笑,便匆匆收回视线。
虽说天天有这么个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的美男子在身边确实养眼,但她真的很困惑,这位原先养尊处优的世子爷,怎么就能在陈家堡待上这么久?
这半个月,她带他除过草,吹过玻璃,打过铁,蒸过白酒,把整个陈家堡当做游乐园,不少项目都带他体验过了,已经没剩什么新鲜的东西,可他好像还没玩够似的,没表露出一点要走的意思。
他在陈家堡白吃白喝白住都只是小钱,按照目前的标准,就算白吃一辈子都没多少,她甚至为了不让他怀疑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给他开了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做出好像要长期招他的样子……可他这样住下去也不是事啊!
陈榕没纠结太久,燕黎还想继续待,她也不好赶,只能指望着他自己走。
在农畜组分散开时,陈榕一行人又上爬了爬,来到了半山腰。
包围陈家堡的山有些陡峭,陈家堡所在的这片平地,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一个圆钢印,在山峰中选了一处狠狠盖下来压平,于是周边都是断了一截的峭壁,只有一条路进出,成为一个绝佳的易守难攻之处。
因此,众人爬山也是先往外走,从进出陈家堡的那条山路上找地儿爬上山。
此时正是春意盎然之时,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爬到半山腰的众人暂且停下歇息,陈榕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地方坐,周大义嗖的一下窜过来,取出一块灰色麻布在一块平整的地上铺开,对陈榕和卫承笑道:“陈姑娘、小莲姑娘,你们坐这儿。”
陈榕无奈笑道:“周大义,你现在怎么也是商业部总管了,不用这样。”
周大义笑眯了眼道:“应当的,有陈姑娘才有小人的今日,小人为陈姑娘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
陈榕摇摇头,只得拉上卫承坐下。
卫承看了周大义一眼,虽依然不喜他,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周大义又取出一把油纸伞,啪的一声打开,撑在陈榕和卫承头顶,笑道:“今日的日头有些大,小人给两位撑伞,免得被日光晃了眼。”
陈榕已经彻底无语:“……辛苦你了啊。”
一旁目睹这一幕的燕黎忍不住沉思。
相广成不屑道:“舔狗。”
“嗯?”燕黎吃惊地看向相广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骂周大义是狗。
相广成得意地笑道:“这是陈师姐家乡的俗语,指的是毫无尊严地讨好他人的人。贫道觉得,此俗语非常贴切形象。”
燕黎再看向周大义,仿佛真能看到周大义身后摇晃的尾巴。
他顺着相广成的话笑道:“陈姑娘家乡的俗语可真奇特,不知她的家乡是在何处?”
“啊?”相广成一愣,随即道:“就是此地吧。”
他指了指应当是陈家堡的方向,小声道:“主塔之前她一直跟她主人隐居在此地。”
陈姑娘的主人?
燕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毕竟“陈姑娘的主人”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平常也没什么人议论,就算有人议论,他刚好听到的概率也非常小,因此他始终不知道,陈榕上头还有个主人存在。
这个消息让燕黎感觉有种莫名的不悦,他追问道:“怎么从未见过?”
相广成道:“那是自然!听说那位陈姓主人,只见陈师姐一人,没人见过那位主人……但,主塔中有不少机关术,可都是他创造的,比如那让夜晚也如白昼般的亮子光术。”
燕黎看向陈榕,此刻她正低声与小莲姑娘说着什么,时不时弯眉浅笑,那灵动的笑颜令人移不开眼。
他实在很难想象,她上头还有一个主人。
“也就是说,除了陈姑娘,无人见过那位主人?”燕黎若有所思地确认。
相广成道:“至少贫道没见过,比贫道早来的也都没见过。小莲姑娘似乎是最早来的,但贫道没去问过她,也不知她见过没有。”
燕黎道:“若从未有人见过那位主人,或许……那主人并不存在。”
不知不觉用了奥卡姆剃刀原理的燕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相广成并未想过这个可能,闻言一怔:“陈师姐没必要生造一个主人吧?”
燕黎略一思索,回想了这些时日得知的关于陈家堡的早期故事,便明白了陈姑娘若是真生造了一个主人的原因,微微一笑道:“也是,是小生多想了。”
相广成并未多想燕黎的惊人之语,他眼中冒出一丝敬佩与向往:“陈师姐都如此了不起了,也不知她的主人是何等惊才绝艳。可惜她的主人脾气有些古怪,不肯见旁人,贫道一直无缘得见。”
燕黎并未接相广成的话,他看着陈榕,心里迫切想要弄清楚,那传说中的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接下来的踏青之旅,他实在没能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他回想起来,虽说每日他与陈姑娘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短,但很少有能单独相处的时候。
午饭前,陈榕一行人便下了山。
燕黎看到周大义不知何时弄了两根树枝作为探路杖给陈姑娘和小莲姑娘,还将自己也当做探路杖,在前方将不稳定的地方都排除。
……若非知道周大义曾经的身份和了解一些性格,他还真会当对方是在献殷勤,别有所图。
原本燕黎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欠缺的,然而今日见周大义的殷勤之举,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否该跟周大义学学?
但若按照相广成的说法,在陈姑娘的认知里,那种行为叫“舔狗”,他要是也跟着做,似是不太妥当。
陈榕几人回到陈家堡外城城墙处时,刚好遇到有新人被领进来。
陈榕本是随便扫上一眼,看那些人头顶框框里的字,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这个敌我识别子系统是可以关掉的,但如今日日有新人过来,她便一直开着了,若有红框的,她就立即处理。不过目前为止,她还没遇到过头顶红框的。
那一行十来人头顶都是绿色框框,陈榕扫上一眼就收回视线,但视觉残留中的那两个字让她迅速又看了回去。
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头顶的绿色框框里,写着“齐王府百户季良”!
陈榕先是一惊,随即一喜。
看来是燕黎在她陈家堡待太久了,他的属下终于等不及来催他回家了?那可真是太棒了,他自己回家,说不定还能对陈家堡留一分不舍,两边的友好关系,不就成了?
绿色框框只是代表没有敌意,但能否达成友好关系,以便今后有难了可以向齐王府求援,就是她的主观能动性决定的了。
陈榕注意到,那边顶着“齐王府”名号的人,除了季良,还有两个人,不过都是普通的兵士,她也就没细看。
每个新加入陈家堡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录入掌纹,包括燕黎,后来都去按了。反正录入掌纹只是增加一个人口而已,没别的坏处,陈榕本着能多一口人是一口的原则,可谓是雁过拔毛。
这一行新人来也是如此,都被护卫部的人安排去进行这个“仪式”。
陈榕收回了目光,心情期待又愉悦。就等着季良等人好好发挥作用了。
她下意识看向燕黎,哪知他似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禁一怔。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藩王世子都俊美得人神共愤,想到这样一个美男子就要离开了,她心底也忍不住泛起一丝不舍。
陈榕对燕黎笑了笑,干脆站在原地等他过来,笑道:“该吃午饭了,走吧?”
燕黎含笑点头。
陈榕见他一点都没往季良等人那边看,也不知是还没发现,还是假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