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从床边站起,看着柜门的目光里有些警惕，“姑娘,你往后站站。”
赵意筠缓缓摇头,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犹豫着开口：“好像是个小孩？”
“小孩？”
白衣男子走近一步,将柜门彻底打开。之间寥寥几件衣衫上蜷缩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孩双臂抱着自己，双眼紧闭着。
白衣男子动作迅速地将人从里头抱起，单手在其鼻下探了探,对着赵意筠说道：“还有气息。”
“大爷，你认识这个孩子吗？”赵意筠问道。
赵大爷眯着眼,“这娃好像是对面刘家的孙子啊……”
赵意筠和白衣男子对视一眼,“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气虚面色苍白,我估计他已经近两天没进食了。”
赵意筠环视四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赵大爷家在合适不过了,“我去其他人家看看有没有吃的。”
“不用了,这附近的人家,这孩子应该都进去过,如果还有吃的，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白衣男子怜惜地看着躺在大爷身侧的孩子。
“那怎么办？”赵意筠拧着眉头。
这时赵大爷缓缓开口，“姑娘，我，我们家还有个地窖，就在后屋推磨的后边,那里还有些米存着，给刘家娃煮个粥什么的。”
赵意筠一听，面露喜色，“我这就去找找。”
“有劳姑娘了。”白衣男子拱手，眉眼温和。
赵意筠笑道：“我不过是煮个粥而已，倒是辛苦公子照顾大爷和小孩了。”
白衣男子顿了下，“对了，我叫柏子凡，不久前游历到此，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原来是柏大夫，我……”赵意筠有些犹豫，自己毕竟是有任务来此，可对方如此坦诚，又不好意思撒谎。
“姑娘若是有不便之处，也可不告知在下，无妨。”
柏子凡的声音温和，目光真诚，赵意筠纠结了片刻，开口道：“柏大夫叫我赵二吧，我姓赵，在家排行第二。”
柏子凡一愣，复又笑道：“好，赵二姑娘。”
“那我去煮粥了。”
赵意筠说完，就往后屋走去，转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萧远祁已经回来，就站在门边。
“你回来了？！”她语气变得轻快，几步走了过去，放低声音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萧远祁目光从屋内收回来，落在面前的人身上，“这附近还有涅北人在。”
“啊？那我们要离开吗？”
萧远祁摇摇头，“现在的涅北人应该和新上任的太守有了约定，不会再随意动手，若是太刻意回避反而引起注意。”
“嗯，有道理。”赵意筠摸着下巴，点点头，俨然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萧远祁盯着她的下巴，淡淡开口。
“对了，我还要去煮粥！”赵意筠说着，赶紧往后屋那边小跑而去。
两个打手见萧远祁进来都下意识绷住身子，“你们过来干嘛？”
“水烧好了吗？”赵意筠瞥了一眼。
“快了吧。”其中一个指指烧水壶上冒着的热气。
赵意筠点头，“行，那你们去推磨那边的地窖里拿点米上来。”
有免费劳力为何不用？
不过这两人听此，瞬间不满道：“水还没烧完呢，又让我们……”
话还没说完，那人就顿住，赵意筠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发现萧远祁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行行行，我们去我们去。”
赵意筠嘴角一勾，凑到萧远祁身边，轻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好用啊？”
萧远祁微侧头斜看着她，“你才发现？”
赵意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自恋。
过了片刻，热水烧开，赵意筠让其中一个打手把水送去前屋，自己则开始洗米煮粥。炉火很旺，米粥很快变稠，她搅了搅将它一碗碗舀出。
“你要喝吗？这儿多了一碗。”赵意筠看向萧远祁。
其实一开始萧远祁是很嫌弃的，盛粥的碗外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沾着淡淡的一层灰色，尤其是在赵意筠白皙手指的衬托下，那只碗看上去特别像刚从煤坑里挖出来似的。但当他目光对上赵意筠眼含期待的目光时，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我尝尝。”
赵意筠一笑，赶紧将手里的碗递过去，“你是不是也觉得闻着很香，饿了？”
萧远祁眼一抬，“我是怕你没煮熟，把人吃死了。”
赵意筠瞪了他一眼，作势要将碗拿回，“那你还是别吃了，你要是出个事，我可完了。”
萧远祁扣住她的手，对上她的视线，沉声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听不出？”
赵意筠没绷住嘴角，“我也是开个玩笑，不行啊？”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突然互相笑起来，赵意筠这时才发觉萧远祁这厮其实也挺接地气的，还以为他会嫌弃自己做的白粥，也不愿待在这种灰尘味道浓重的空间。
“熟了吧？”她故意问道。
萧远祁手一顿，接着将勺子送到赵意筠嘴边，“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赵意筠后退一步，语气略显嫌弃，“你吃过的。”
萧远祁眉头一挑，说：“你嫌弃我？”
“……”赵意筠直觉自己不能承认，于是咧开嘴笑了下，“那啥，我把粥送过去先。”
也不管萧远祁有何反应，她直接拿盘子端了粥往前屋走去，小碎步走得极快。
“柏大夫，粥来了。”
柏子凡正在给赵大爷热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笑道：“有劳赵二姑娘了。”
赵意筠正要说话，却见赵大爷身侧躺着的小男孩慢慢地爬起身，好奇地看着自己。
“咦，他已经醒了？正好，可以喝粥了。”
她端着粥走过去，替他搅了搅将热气散去一些。
“刚醒，没什么力气。”柏子凡淡淡说着，帮忙将另一碗粥端过去给赵大爷。
小男孩懵懵地瞧着赵意筠，“你……又是谁？”
赵意筠替他舀了一勺粥，“我是神仙姐姐。”
这话一说出口，柏子凡和赵大爷都看了她一眼，赵意筠感受到目光，轻咳一声，却丝毫不怵，怎么，还不能自夸了？
“神仙是不存在的，姐姐你话本子看多了。”小孩子耿直发言，双眸黑亮黑亮的，一脸单纯。
“你确定不存在？”赵意筠假意将碗移开。
小孩看出她的动作，立刻回道：“存在存在，姐姐就是神仙，最漂亮的神仙。”
一时之间，屋内响起轻快的笑声，得到充分休息的赵大爷声音也洪亮许多，只是偶尔伴着几声咳嗽。
赵意筠勾起唇角，继续给他喂粥。
萧远祁在后屋就听到了里头的笑声，一走进来就看见赵意筠和柏子凡二人分坐在床榻两头，动作一致地喂粥。
他走过去时，赵意筠并没有看向他，反而那个小男孩先看了过来，大概是见他面无表情有些冷淡，目光里藏着些许胆怯。
“怎么了？”赵意筠察觉到小男孩的瑟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道，“这个姐姐的朋友，别怕。”
朋友？萧远祁暗自咂摸着这两个字。
柏子凡也看了过来，将碗放下，对着萧远祁拱手道：“在下柏子凡，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萧子琤。”萧远祁淡淡回道。
柏子凡轻点着头，“萧兄。”
萧远祁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看向赵意筠，“我们何时离开？”
赵意筠其实心里也有过考量，他们出来是有要事在身，送大爷来汤祥村，一方面是帮忙，更重要的是要过来寻找沈无炀的踪迹。
柏子凡看他们一眼，轻声开口：“二位若有事便先离开吧，赵大爷这儿有我照顾便可。”
见此，赵意筠只好点点头，“有劳柏大夫了。”
柏子凡眉目温润，微微笑起，平添温柔。
“那我们走吧。”赵意筠按着他们江湖中人的习惯，对着柏子凡拱手道，“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神仙姐姐要走了吗？”小男孩接过赵意筠递过来的碗，脆生生地开口问道。
“是啊，这碗粥一定要都喝完，你也要好好休息。”赵意筠站起身，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
小男孩捧着还带着温度的小碗，脸上有些失望，只道：“那姐姐再见。”
“再见。”赵意筠摆摆手。
一直待在后屋的连个打手见赵意筠和萧远祁离开，也立刻说要告辞，柏子凡也不为难，无所谓地点点头。
……
从赵大爷家出来，赵意筠就知道萧远祁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也不多话一路跟着他往七拐八拐地走着，直到天色渐深。
“你真的知道沈无炀在哪儿吗？你会不是要把我卖了吧？”赵意筠轻喘着气。
萧远祁脚步一顿，回过头，“我不缺这点钱。”
赵意筠一滞，她怎么忘了这人嘴毒，自己压根比不过！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个目的地，不然我没动力走下去了。”
萧远祁沉默半晌，将右手伸了过来。
赵意筠愣了下，看着这双手，下意识抱紧自己，“做什么？”
“荒郊野外，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这话刚一出口，萧远祁就觉得不对，好像某些事却是很容易在荒郊野外完成……
两个人皆一愣，后又默契地自动忽略这个小细节，不言语地继续往前。
赵意筠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倒忘记走了多久，行了多远。约莫一刻钟后，她终于看到萧远祁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座古旧的寺庙立在眼前。
“这是？”
“我猜测沈无炀藏身的地方。”萧远祁继续往前走。
赵意筠赶紧跟上，轻声喊道：“等等我！”
“怕了？”萧远祁侧过头看她一眼。
她轻咳一声，“没有。”